莲叶散文:小桥村(2)
(2017-07-26 22:13:25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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莲叶随笔。原创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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棉花朵朵白
文、莲叶
1
记忆里,有老祖母坐在纺车前纺线。她一只手摇动着纺车,一只手拉扯着线穗子,嗡嗡的纺车声一直不止。
我从小看着父母殷勤地伺弄棉花,才知世上的人活着是需努力的,哀怨苦乐从土地里刨出来,人生才显得有分量。
2
种植棉花,是真正辛苦的。选种、选地、作垄……
那时的棉籽都是母亲精心挑选的。一大袋棉籽,母亲筛了又筛,然后再一粒粒拿在手心看了又看。我站在边上,看她对着太阳光拣拾,暖暖的阳光照着母亲,照着母亲手上的棉籽。
棉籽选好之后要好好地晒。我喜欢帮母亲晒棉籽,小小的棉籽铺在大花被单上,过一会儿就去划拉划拉棉籽,偶尔,棉籽在棉壳里会发出轻微的声响。那样的响声,会让人感觉到人生的踏实,植物的美好。
清明播种,棉叶初发,选一个晴好的日子,母亲会迈着步子在田垄沟边走动,碧绿娇嫩的叶子,照在太阳光里,连太阳光都成了新的。这时,母亲的脸上是带着笑意的,目光是充满希冀的。
棉花种植期间的管理非常重要。追肥、整枝、治虫、摸饵、掐尖……如此种种,来不得半点马虎。(注①)
我小时候和母亲一起给棉花掐过尖。掐尖的时候,棉花的植株已经长得高大了,个子矮的人走在里面,根本看不见头。在密不透风的棉花地里,汗珠会一滴滴地滴落,有时候来不及擦掉,流进眼睛里,让人睁不开眼睛,难受得很。
3
那时,小桥村人的主要收入来自于棉花。逢农历初一、十五、三十在灶头上香作揖,女人们会对祖宗祈祷保佑风调雨顺,棉花丰收。
捡拾棉花时,乡下人个个辛苦。小孩子也一样。要趁着天气晴好,赶忙把炸开的棉花捡拾回家,免得秋雨来了,棉花落在地里,霉了,烂了就卖不到好价钱了。
辛苦了大半年,没有什么事比捡拾棉花还大。捡拾棉花时一日三餐都草草,男人,女人都有好心怀,家家的门锁着,也没有客人来,秋阳潋滟得像有声音,村子里非常静,人们的心思变得十分简洁,繁忙也可以是闲静。
那时的夜里,大人们也会哄着小孩子剥棉花。棉花炸得猛时,光凭白日里捡拾已经赶不上了。那只有在天黑之前,赶忙揪了带壳的棉花回家晚上剥。
我们那时几乎天天都要剥棉花的。小孩子一天两天剥棉花还新鲜,日子久了自然就不愿意了。这时,父亲就给我们讲故事。讲得最多的自然是公安本土名人孟溪的一母三进士的三袁了。父亲给我们讲这些,心里自然是期望我们长大了能读书出去的。毕竟,乡下的日子是清苦的。
我们一边听他讲故事,一边剥棉花,时间竟然匆匆,常常是我们听得意犹未尽,母亲已催我们上床睡觉了。这时,父亲会如收音机里的评书来一句:请听下回分解。
有时,遇上雨天,大人们也会抢在雨水到来之前,把棉花连壳一起摘回来剥。雨在屋檐下滴答着,人们一边坐在堂屋里围着簸箕剥棉花,一边念叨着:菩萨呀,可别久下,一年上头就看着这几天呢。
4
及棉花上市,棉花公司开秤收棉。家家把收获的棉花装袋、打包,用板车拖去卖。记得小桥村的人大多把棉花卖到斗湖堤采购站、黄金口采购站、曾埠头采购站。
棉花皎洁如雪色,路上都是卖棉花的人。人们互相问答,评较各家的价钱。卖棉花得来的崭新的票子,照得人眼里、心里明明亮。
可惜,那样的时候并不多,许多时候棉花公司会给棉农打一张白水条,等到交提留的时候跟村里抵账。遇上这样的时候,或是价钱不合,不等钱用的,则留着等些日子再去卖。
各家的人,大多会选顶好的棉花留一些,等到初冬给自己弹一床两床新絮。家里有要出嫁的闺女,那作母亲的自然会喜忧参半地为女儿备下上好的棉花,好体面地嫁女。
卖棉花的时候,男人、女人大都齐上阵,男人扶把手身子前倾,用尽全力,女人在前面背一根绳使劲拉。孩子呢,则撅起屁股在后面帮着父母推。
农村的人,生来是受苦的命。可是,他们并不觉得苦,笑呵呵地说笑着。人生艰难,衣食来之不易,笑着活总比板着个脸活要好吧!
到后来,父母老了,棉花也种得少了。到卖棉花的季节,棉花贩子开着车,早早地就上门候着了。
5
如今,小桥村的田地被人承包了,再也没有人种棉花了。有时,我走在田垄上,看着满眼少了棉花的平原,心里会有莫名的失落。
那日和母亲闲谈,母亲告诉我说,家里还存着一些棉花,怕自己不种了,再想弹新絮总还有一些。我笑母亲傻,大街上的丝绵被,羽绒被想买就有,也不一定非要棉絮不可的。母亲瞪我一眼,说,什么都没有棉的好,比不过棉。其实,哪里就是什么都比不过棉呢?不过是老人家的心里怀着对棉的一份深情吧。
《小桥村》是《婺江文学》为我做的一个专辑。此为第二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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