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刚上小学的时候,断断续续在阿嬷家住过一段时间。阿嬷生于日本殖民时代,受的是日式教育,饮食习惯自然受到日本影响,讲究食材要好,并喜爱以清淡原味来突显食材之美,好比说白切肉吧,选好的三层黑猪肉,白水煮熟,切点蒜末,混合成蒜味酱油,用以蘸食,素朴而美味。
记得阿嬷最常为我的料理,是油煎旗鱼,我当时也特别爱吃两面煎得金黄的旗鱼排,没有刺,又香。每回阿嬷要煎旗鱼,我就会搬把小板凳,坐在厨房外的后院里,贪心地嗅闻着煎鱼的香味。好像总在这个时刻,离邻放学回家的大姐姐会叮叮咚咚开始练琴。年幼如我,自然弄不清楚那乐曲是什么,后来台北市的垃圾车开始放起<给爱莉丝>,才晓得邻家姐姐弹得原来就是贝多芬这首再通俗不过的小品。

直到现在,我依然喜爱旗鱼的滋味,只是不再独沽一味,仅以油煎,有时会加点葱姜油焖煮一下,有时敷以糖、酒和味噌腌上一天,烤食后淋柠檬汁。我也拿它来做西式菜肴,其中经常做的是带着点地中海风味,还掺了一点点酱油的橙汁鱼排。
在我的小厨房里腌泡、烹调橙汁旗鱼时,我通常听贝多芬创作生涯中期的弦乐四重奏。早期的贝多芬,作品仍受到海顿和莫扎特影响,正致力于找寻自己的风格。到了完全失聪的晚期,他的作品变得复杂、严谨,具有内省和冥思的性质,对像我这般的普通乐迷来说,难免有点沉重。
于是,贝多芬的中期作品就成了我较常聆听的曲子,尤其他一八零四至一八一零的乐曲,这一阶段的贝多芬作品已摆脱前人的影子,找到了自己的路,让我比较容易进入那乐声中。

这道鱼肴的腌料汁用了鲜橙汁。橄榄油和酱油,佐料中还有意大利与西班牙菜中常见的酸豆,不多不少,恰好亦是四样,组合成不太甜,不太酸、恰到好处的味道,算是另类四重奏,不但能中和鱼肉的腥,更能突出其味之鲜。
我听着奥地利贝尔格四重奏两把小提琴,一把中提琴与一把大提琴的组合,以几乎完美却不张扬的技巧,不温不火地演奏贝多芬,一边在锅中煎着鱼,恍惚间又回到多年以前那些飘扬着不知名音符的黄昏,它们是那么平静祥和,仿佛许诺着某种无以名状的幸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