随笔之八十九:《变现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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随笔之八十九:
《变现》
赵忠心
经常有商家找上门来,要跟我合作。说我的博客很好,我是真正的专家。博文别具一格,与众不同,有品位,有系统,科学性强,靠谱,可信,雅俗共赏,很有人气儿。把好词儿都用尽了。
最后,表明“来意”:希望我能跟他们合作,让我的博文“变现”,会收入可观。
乍一看到“变现”两个字,我感到很陌生。我还有点儿摸不着头脑:何谓“变现”?
于是,我上网查看了一下。所谓“变现”,就是“把非现金的资产和有价证券等换成现金。在互联网行业,有这样一个公式:用户==流量==金钱。
我终于明白了。看来,一些商家发现了我博客的潜在的“商业价值”,要通过他们的技术手段,使我的博文增加点击率,扩大影响,让我赚钱,发财。
能多挣钱是个好事啊!可我,就是个死脑筋,就是不开窍,不想拿我的博文赚钱。我当初开办这个博客,就是为了跟关心家庭教育的朋友们交流心得,以引起读者对家庭教育问题的思考。仅此而已。从未想过以此来赚钱,发财。
我对今天,做点儿什么事都要跟金钱挂钩,很不适应。虽说今天是市场经济社会,劳动是一种商品,但并不是所有劳动都是商品。比如,公益劳动就不是商品,家务劳动对家庭成员来说,也不是商品,等等。不能事事都要“收费”,“变现”,把人与人的关系都整成为“赤裸裸的金钱关系”。要是人与人之间的交际都变成了“交易”,那就太庸俗了,也是一件很可怕的事。
当今社会,人与人之间矛盾、冲突、官司,诸如夫妻之间、父母子女之间、兄弟姐妹之间、亲属之间、同事之间、朋友之间……矛盾、冲突、官司越来越多,越来越尖锐。夫妻反目、父母子女反目、兄弟姐妹反目、亲属之间反目、同事之间反目、朋友之间反目,撕破脸走上法庭打官司的,屡见不鲜,比比皆是。究其原因,恐怕都跟利益有直接的关系。
我就愿意跟关心家庭教育的各界朋友,通过网络这个平台,无拘无束地,自由地,不带丝毫功利性地交流我对家庭教育问题的一些思考。不愿意让我的博文沾上“铜臭气”,把我与关心家庭教育的朋友之间的交际、交流变成一种利益“交易”。
我还是推崇“君子之交淡如水”,人与人之间的关系还是清纯、高雅一些好。
我的博客不收费,就可以知无不言,言无不尽,直抒己意,能够畅所欲言。该肯定的肯定,该赞同的赞同,该否定的否定,旗帜鲜明,态度明朗。有时候,还要不客气地、不留情面地批判社会上一些不科学的、导向有问题的观点和做法。作为家庭教育领域的学者,这是我应该尽的社会责任。
要是我的博客收费了,不管收多少钱,哪怕是只收一元钱,就会对我是个限制。拿了人家的手短,吃了人家的嘴软。该说的话,就不能过畅所欲言,理直气壮,旗帜鲜明了。
我这个人,眼里不揉沙子,好批评人。发现违背科学的、制造思想混乱的观点,我就按耐不住地要表明我的态度。谁愿意“花钱听批评、否定”呀?
跟商家合作,必定以“互利”为条件,也必然会受到商家的约束、限制、支配。就是说,我得到了金钱,一定要付出代价。那代价就是,我和读者交流将会失去自由,丧失自主。
商人唯利是图,天经地义。可我是个学者,是做学问的,用我的知识、学问服务社会,满足社会需要,这是学者的天职。
商家是要盈利的。而要盈利,就一定是要服从市场需要;而学者是以传播科学知识为己任的,只是要适应社会需要。我们是在两股道上跑的车。在我这里,很难做到“两车并轨”。
跟商家合作,就是要跟商家结成“联盟”。三十多年前,我从开始做学问的那一天,就给自己订了“八个不”的规矩(注)。其中一条就是——“不跟利益集团联盟”。我必须不忘初心,不能违背我的初衷。
因为跟“利益集团”结盟,就一定要受“利益”的支配、约束、裹挟。我自勉自励,严于律己,持之以恒,几十年来,始终坚守我的“学术贞操”。虽然曾有不少商家跟我联络,许诺高额的报酬,但我从未动摇过,从未因经济利益的诱惑而“出轨”。
跟商家联盟,那商家一定是要求我“什么题目、什么内容抓人眼球来什么”。
跟商家合作,会身不由己地遭受利益的“绑架”,就等于是“卖身”,自己给自己找了一个“婆婆”管着你。那我就成了金钱的“奴隶”,受气的“小媳妇”,沦为商家赚钱的“机器”。
跟商家合作,我有可能会腰缠万贯,成为“百万富翁”,发家致富。到那个时候,人们见到我,不知道该叫我“老师”呢,还是叫我“老板”呢?我成了个不伦不类的人。
这事,我不能干。绝对不能干。我还是愿意大家叫我“老师”。叫我“老师”,我听着舒服。
几十年来,我出版了近六十种书,发表了三千多篇文章。不论是写书还是做文章,都是我自己审时度势,适应社会发展需要和学科建设需要,确定写作的方向、范围、内容,从来不接受出版社、出版公司、报社、杂志社的委托(约稿)。就是出版社、出版公司、报社、杂志社出题,我写作文,就像“高考”那样。这种事,我不干。
我的书或文章,基本上都是我写完了,再找出版社、出版公司、报社、杂志社,或是“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”,在家等他们找上门来。他们看上眼了,就让他们出版、刊登;看不上眼,就拉到。买卖不成仁义在,我们还是朋友。
学者,就应该服务于学术,服务于学科建设。如果我一门心思盯着“图书市场”,那就不会有我的《家庭教育学》、《中外家庭教育荟萃》、《中国家庭教育丛书》(六册)、《中国神童》、《中国家庭教育五千年》、《中国家庭教育观察——赵忠心访谈录》、《齐鲁家庭教育探幽》、《中外家庭教育思想史》等一系列的学术著作。
因为我的这些著作是家庭教育学术著作、思想史著作,原本就不是给“大众”读的,就是让“小众”读的。
人身在哪个行业,就该遵守哪个行业的职业道德,坚持那个职业的操守,坚守自己的本分。不能眼睛总是直勾勾地盯着市场,心里梦寐以求的总是“钱”,“钱”,“钱”……几个“钱”字串连在一起,那可就真的成了名副其实的“钱串子”了。
我这个人,这大半辈子追求的就是自主、自由,不乐意让人管,不乐意让别人约束、牵制。我喜欢特立独行,天马行空,独来独往,知无不言,言无不尽。
年轻时,我曾做过一段时间的学校领导,也算是“官场”吧。当官,上边有人管着,下边也有人监督,说什么,做什么,都得看别人的眼色,不能随心所欲。我是觉得不自由,才毅然决然地“弃官为学”的。我不能离开了“官场”,又进入“市场”吧?
我要是跟金钱搞在一起,可就没那么自由了,也不能自主了。写东西,发表言论,不跟金钱挂钩,就可以直抒己意。这样,我说出的话就靠谱,可信度就高,我就永远是读者的真朋友。要是跟金钱勾连、搅合在一起,我所说的话的可信度,就会大大地打折扣。那样,我就会失去很多真正的朋友。我实在舍不得失去一直关注我博客的朋友。
因此,思前想后,反复斟酌,我的博文还是坚持“不变现”。继续固守我的“自由身”,“自主心”。
现如今,社会上有一种舆论倾向,那就是对社会上的一切人,不管是哪个行业的,都用拥有金钱多少来衡量、评价。你看,媒体上常常公布各个行业的“捞金排行榜”。给人的印象是,赚钱多的,就是成功者;赚钱少的,就是失败者。用一把尺子衡量、评价天下所有人,就会驱使人们都争先恐后地、趋之若鹜地往“钱眼”里钻。
因为用拥有金钱多少这一把“尺子”来衡量、评价所有人的话,那陈景润、袁隆平这些人就不是成功人士,就没有人去参军保卫祖国,没有人去当警察维护社会的安静,没有人去当教师培养我们的后代,没有人去当工人、农民、普通劳动者……那人人都会凭借职权“捞外快”,“搞创收”,贪官污吏就会越来越多。
拥有金钱多少,这本来只是衡量、评价商人是否成功的标准。当今,却无限地“泛化”了,成为了衡量、评价社会上一切人是否成功的唯一标准。
这是一种不良的舆论导向,我很不赞成。
一个作家挣钱最多的,作品的“含金量”不见得是最高;一部电影票房最高的,其艺术性不见得最强;一个演艺人员收入最多,不见得演艺水平是出类拔萃的。
作为学者,如果也钻到“钱眼里”不能自拔,他的学术追求、学术成就、学术造诣、学术贡献、学术地位就不会高,他的社会价值也不会大,他就不是一个纯粹的学者。最多也就是个“学术明星”或是“老师兼老板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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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注)我的“八个不”的规矩:一是不串门闲聊;二是不打听小道消息;三是不看无关信息;四是不请托求人;五是不参加应酬;六是不卖书只写书;七是不包装、炒作;八是不跟利益集团结盟。
(2017年5月5日星期五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