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的自述”之二十五:《我的老八路爷爷》(之二)
(2018-05-16 06:09:15)分类: 我的自述 |
“我的自述”之二十五:
《我的老八路爷爷》(之二)
爷爷临去世之前,在炕上躺了五个多月。他不能下炕了,请大夫给看看,检查了个溜够,说没什么病,就是衰老,器官既能衰退,渐渐失去了生存能力。
躺在炕上最后,整整十五天不吃不喝,水米不进,身体渐渐虚弱下去。最后,竟然连翻身的力气都没有了,就只能面朝右边侧着身子躺着,躺了十五天。到临终前,他的心脏不是在胸部的左侧跳动,而是移位到了右侧。
始终没有听说他得了什么大病,听大人说就是因为衰老而去世,是无疾而终,没有遭受病痛的折磨,可以说是完美的人生。
农村人有这种说法:“红白喜事。”
要说“红”,指的是结婚,娶媳妇聘闺女,“洞房花烛夜”,那是喜事。
“白”,怎么还说是“喜事”呢?人去世之前,没有受病痛的折磨,无疾而终;或是生命结束,也意味着痛苦的终结。因此,也称丧事为喜事。农村死了人,也吹吹打打,有的还搭台唱戏,大操大办。我想,很可能就有个庆祝、送行的意思。
爷爷去世时,我正在家休暑假,我送走了勤劳、善良的爷爷。这是我有生以来,破天荒第一次眼看着亲人在身边离我们而去,看到家人给爷爷穿寿衣,去到另外一个世界。
我父亲去世得很早,那是1945年春天,在北京治病期间去世的。当时,我刚4岁的时候。
爷爷生前最关心的,是我们这几个没有爹的孤苦伶仃的孩子。他心疼我们,给我们买好吃的,时时刻刻保护着我们,是我们的保护伞、护身符。尽一切可能,不让我们别人被欺负,受委屈,遭磨难。
爷爷看着我们兄弟姐妹一天天长大起来,他可以放心地走了。爷爷享年83岁,也算是高寿了。只是没有看到我大学毕业,没有看到我给他娶孙子媳妇。
临终前几天,爷爷嘴里总是念叨着我弟弟忠科的名字。我弟弟在北京中央警卫师当兵,爷爷病重后,我曾打电话给弟弟的部队,希望他能回家看看,见爷爷最后一面。但那个时候,部队有制度,弟弟属于第三代人,服兵役期间不准回家奔丧。
我们家人都知道爷爷想我弟弟,非常喜欢他。在弥留之际,想到的还是我弟弟。爷爷一点话也说不出来了,只是眼泪汪汪的,还不时地掉眼泪,嘴唇在微微颤动,似乎是在呼唤“小科,小科”的。
我俯下身子,趴在爷爷的耳边说:“爷爷,您想忠科,是吗?”爷爷艰难地点点头,眼泪就流了出来。
我们给爷爷说明部队的情况,他也点点头。致死,没有见到他疼爱的小孙子。
从我记事的时候起,从来没有看到过爷爷跟我们弟兄瞪眼,发脾气,爷爷的巴掌也从未打在我们身上。爷爷去世后,我极为悲痛,放声大哭。爷爷出殡那天,我泣不成声,趴在地上,双腿跪着,朝着爷爷的灵车痛哭,看出殡的乡亲们看到这种情形,也都抹着眼泪说:
“这个当爷爷的疼孙子,真是没人能比的。孙子能不想吗!”
爷爷生前,腿脚不大好使了,就拄上了一根拐杖。那是一根大树根做的,把手那头儿,是个大疙瘩,树根瘤,那样子就像一个人头。爷爷坐下来休息时,不时地用手摸来摸去,摸得锃亮。爷爷越看就越觉得像个人头,于是,他自己动手用笔在那大疙瘩上画了人的眉、眼、鼻、嘴,没事的时候就端详着自我欣赏。
我弟弟忠科小时候很淘气,见到爷爷的拐杖就拿过来当枪耍,爷爷也不生气。
爷爷去世以后,也把那根他生前喜爱的人头拐杖放在他的棺材里。让他在天堂里走路时继续拄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