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23年5月28日 星期日，乌鲁木齐 阴 10/22。

一

前天一位老同事去世，享年87岁，据此推算他是1936年生人，年初还见到他散步，一如既往的精神，不像很多同龄人的状态，步履蹒跚、有气无力的，他一直都是很硬朗的样子，每次碰面打招呼也都是干脆利索，他是少有的愿意等一会儿年青人和晚辈的老人，对上眼后也不多言不多语，嘻嘻哈哈，简短的问候几句，对我他总要问一问女儿的情况，也是三言两语的，不罗嗦，绝不会像有些年长者那样唠叨，执手相看泪眼婆娑，没完没了，他没有这样的情形，打个招呼而已，他继续他的，或围着院子转，或出院子独自散步，浏览世间烟火，说起来我们还是大学校友，刚工作那会儿他已经是一个单位的负责人，正高职称，我没有机会做他的部下，都在不同的单位，我们这些小字辈在他们面前只有俯首听耳的份儿，不敢造次，不过他一直没有那么严肃，尽管有些板正的面容添了几分匪气蒙骗了人们，可他在年轻人跟前也是比较轻松，还是喜欢说说笑笑，常听一些老人讲他们过去的事情，偶尔也听说他年轻时曾经是单位里的活跃分子，喜欢打打杀杀的活动，积极参加各种派性争斗，我们见到的他看不出，大概是已经时过境迁的缘故，只能透过他沧桑的面容想象那时的他的风采，在厅大院里这样的老人很多，也都有各自的故事，他们也都像一部部的电影电视剧，一本本的书，只要你愿意打开总会看到其中的精彩和神奇，他们也正在努力走完自己的人生路的最后几步，坚定地争取多走几步，即便在一个院内居住、工作，现在的小字辈几乎都是他的孙辈了，其他的也都是天南地北五湖四海，谁还能知晓这个背着手转来转去的老汉是何方神圣？了解他们的曾经的辉煌，现在相见的新人又如何知道他们的过去，谁又愿意去翻这些旧损的书，这些老电影电视剧？他们自己即便看到什么想其些什么打动他们的，想到那些好笑的感动的，他们更与何人说？这位老人家的夫人也是厅里的同事，曾经的支边青年，漂亮时髦的打扮，敢说敢做的性格，不苟言笑的冷俊相，现在更是深居简出，多少年也见不到一次，多年前见到她时已经头发全白，三年的疫情，口罩不断，更是让人相见不敢相认，一次在院子远远见到她的背影，想是她又不十分确定，比之前更老了，身体还是笔挺的样子，衣着还是那么考究，独自一人，不依不靠，符合她一贯的个性，这一对老夫妻不容易，他们的一个儿子也是我的同事，不同处室，曾经在一个楼层办公，前几年经常见面，前不久还为了解一个队员而交流情况，当时问及其父母的情况，他还说不错，疫情期间阳了，比较严重，后来还是挺过来了，正处于恢复期，不曾想这是最后一次关注这位先辈了。夫人退休之后就加入到厅退休微信群，时常有老人去世的消息传给我，大部分都是老同事，都是曾经一起工作的老前辈、老领导，之前他们来自天南地北、五湖四海，退休后又回到天南地北、五湖四海他们各自现在的家，很多只是停留在他十几二年几前退休的样子，现在的音容笑貌不得而知没有印象，岁月沧桑，沧桑岁月，一眼千年，一别成永别，还有很多根本就失去了任何音讯，生死不明，他们曾经工作过的地方，生活过的地方，也都今非昔比、物是人非，只有在偶尔机会听到那么一丁点的消息，来自传了几道的传说，似是而非，浮萍随流水飘浮，人情恰白云聚散，记忆里依稀可循，睡梦中不知所踪，叹人生之须臾，惜世间情义之无定，一场游戏一场梦，一场相逢一世缘，半生风雨半生飘零，前面追梦后面追魂，现在听到这样的老同事老前辈去世的消息，唏嘘不已，哀悼之情自然少不了，伤及同类兔死狐悲，相同的宿命，一样的归宿，都跳不出如来佛的掌心，逃不脱地狱死神的审判，世间的第一大悲剧、第一大悲苦，人类的第一大失望、第一大悲情，就像宇宙奇点吸收一起存在将其粉身碎骨华为乌有，包括 一切物质一切精神，一切我们所能理解的东西都被消失的没有踪迹，暗无天日，我们自己也一样走向那个奇点，等待被清算的那一刻，倒计时从我们娘胎出来那一刻就开始了，不论你出生如何高贵，不论你落地后有什么功业贡献，不论你幸福苦难几何，不论你有什么技术高超，你都在走向那个点，那个谁也绕不过去的点，丢弃所有，富贵贫穷、荣辱、尊严个性、精神物质，一切的一切，所有的所有，死寂的隧道、无穷无尽的黑暗，消纳你的全部。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，我对于人生意义之类的话题开始不知所云了，不知何时我对于人生意义之类的事没有感觉了，现在的我像是在品咂自然的奶嘴的最后的几滴奶汁，越来越归于天生的滋味的享有，本能的响应，不知意义为何物，不知那些所谓的云云，那些飘渺虚拟似乎离开我很长时间了，我已经不知道还有什么生死之外的东西更值得我去夜以继日费心，我知道自己的生存从来就是意义本身，为了其它已经不是我的余力所能涉及的范围，也是我的经历告诉我生死不由己，生死有命富贵在天，站起来大胆折腾、躺下去悄悄离开，每个生命个体的历史大体如此，不出左右，何其不舍多么留恋都没用，生不认魂、死不认尸，除了生死人生没有其它大事，离这个第二件大事还有多远我不知道，期间还有什么七七八八也无定数，不过我倒是知道比其之前的那些时日，从现在开始，我会更清晰地触及到它的味道，会有更多的样板出现在我的身边，提醒我它的各种出现模样和方式，总之我还是注意到它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