碎碎语--下乡的日子(2)
离津赴围
围:是指 河北省围场满族蒙古族自治县
今年的12月11日是我离开父母,离开兄弟姐妹,离开家乡,到农村插队55周年的日子。
55年前,“到农村去,到边疆去,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去”的口号响遍祖国大地,一批批高中、初中的毕业生和尚未毕业的高中、初中生,响应党的号召奔赴了内蒙、新疆、东北、甘肃、云南等生产建设兵团及农村插队,扎根农村干革命。随着上山下乡运动的高潮,我校属于“全盘端”。在学校上山下乡的动员大会上,有关人士给我们介绍了那里的情况:围场县地处北部山区,塞罕坝下,鱼米之乡,风景秀丽,等等。我因为出身不好,上山下乡是我唯一的出路,如果不走,还要遭到多方面的动员,与其等着动员,不如早早报名,所以,我也积极地报了名,到河北省围场县插队。
我把报名的消息告诉了母亲。临走前的一段时间里,母亲很少说话,默默地为我准备行装。我知道母亲心里很难受,因为我已有两个姐姐和一个哥哥分别在五十年代、六十年代支援边疆去了西藏、甘肃、宁夏,一个姐姐1963年下乡去了河北省农村,离家最近的姐姐在天津郊县工作。当我告诉母亲去承德地区围场县时,只见母亲先是一愣,眼圈红了,声音有些哽咽地问我“围场县在哪?有多远?冷不冷?”又说:“将来还能回来吗?”这些对我来说都是未知,我说:“学校工作队说围场过去是皇上打猎的地方,飞禽走兽多,真山真水,风景秀丽,我想一定不错吧!”我拿出地图仔细查找,往北,顺着承德铁路往北,快到内蒙古了,一个不起眼的名字--围场县映入了我的眼帘,我指给母亲看,母亲长叹了一声,“又一个孩子要出远门了!”说完,母亲的眼泪哗哗的流了下来。我强克制住自己,无语。我替母亲擦去眼泪,一种依依难舍的感情油然而生!
我退了户口以后,在离家之前的日子里,尽量表现得特别高兴,总想替母亲多做些事情,无论母亲干什么活儿,第一时间我准出现在母亲身边。走前我独自去了附近的土山花园,看看儿时爬过的土山。又来到海河边,看看父亲曾经教我学游泳的海河并和它告个别。
我已经是第六个离开父母的孩子了,1969年我的弟弟又去了黑龙江兵团,无奈中的母亲默默地支撑着一次又一次的打击。
1968年12月11日,我们踏上了北去的列车,随着声声汽笛长鸣,车轮慢慢滚动,人山人海的车站哭成一片。别亦难!那种依依难舍的场面,谁见了都会忍不住的落泪。亲人们相拥着,尾随在火车的后面。只听人群里有人喊:“到了那里,别忘了马上给家写信!”这是众多亲人发自内心的共同心声。火车越走越远,我的视线渐渐地模糊了,火车呀,你慢些走吧!让我们再看看亲人,再看看可爱的家乡!
经过一天的旅途,到了承德后经过休整,13日启程奔赴农村,一路全是敞篷大卡车。记得那天还下着小雪,由于晕车,一路颠簸,迷迷糊糊,偶有想吐的感觉。半路上,只听有的同学说:“看呀!庙宫水库!”我稍稍抬起头,微微睁开眼,雾蒙蒙的天空,根本无心去观赏“庙宫”的景色。12月14日下午到了大头山公社,我们10名女生被分配到大河口大队,于是,又坐上大马车直奔大河口大队第一小队许家营,但这还不是我们最终的“家”。
天色已晚,看不清周围的环境。大队领导先安排我们在老乡家吃饭。暖暖的土炕,炕桌上摆着热气腾腾的饭菜:黄米面粘糕,酸菜,粉条、豆腐烩肉,冻了一天的我们,真有一种到家的感觉。我们在炕上吃着,地上站着好多人看着,还真有些不习惯,感觉不好意思呢!第一次围着炕桌吃饭,不会盘腿,引来了乡亲们的哈哈大笑。饭后,只听有人说“你们是四个人去四队,还是六个人去四队?”说话的人是四队的副队长李环。我们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,还没醒过味儿,就听李环队长说:“你们四人跟我走,去小流水!”小流水是个地名,也就是我们去的第四生产队,于是,我们又坐上了老牛车,进了小山沟。另外六名女生留在了许家营。
天空放晴了,月亮挂在天边,望着月亮,听着车轱辘碾轧的声音,吱吱....沙沙....我们心里的滋味儿不知怎样形容。明天,天亮以后,我们将怎样面对眼前的一切,又会怎样渡过?谁也不知道。二里多地一会儿就到了,队长把我们四人暂时安排在老乡李发大哥家的对面屋,总算是到家了。第二天,老乡们都过来看城里来的“青年”,他们也好奇,看什么都新鲜,有时我们也觉得不好意思。但我们四人都很随和,慢慢地和乡亲们打成了一片。
初到乡下
我们插队的第四生产队是一个很狭小的山沟,算上我们只有十七户人家,80口人,300多亩地,除了部分梯田,全部为山坡地。那里土地贫瘠,有的地已经露出了石头子,粮食亩产只有一百多斤。村庄不大,出门就是山,真有一种“坐井观天”的感觉。紧贴山根建起来的“民居”没有一块石头,老乡说叫“干打垒”。队里有一口老井,人们祖祖辈辈享用着甘甜的井水,马、牛、羊也不例外。碾道里有两部碾子,吱吱扭扭的声音伴着农家人走过了一生。沟口有一块不大的平地,是人工整出来的,叫场院,秋天收下来的谷子、玉米等粮食早已颗粒归仓,谷草、玉米秸堆放在里面,作为牲口饲料。马厩离我们的住处不远,偶尔听到马的“吐儿!吐儿!”声。听那毛驴儿叫的声音,开始我们还以为是“狼”叫呢!牛圈、羊圈,分别在山上,另外,村里还有一处羊圈,是后来我们独住时的邻居。
刚到农村时,队里怕我们生活上不习惯,临时派了记工员的母亲刘大娘给我们做饭、几个年轻的老乡给我们挑水,没过几天,我们就决定自己来,硬着头皮一切从头开始。好在房东大哥大嫂都很关照我们,慢慢地我们学会了最基本的生存能力:烧火、做饭、挑水、推碾子......
第一个春节是在农村过的。家家杀猪,做豆腐,淘米推面,撒年糕,蒸豆包,差不多的老乡家我们都吃过来了,虽然离家远,这个年我们还是感到了家的温暖。
年后,队里给我们找了房子,开始了独立生活。我们的邻居是羊圈,每当听到小羊的叫声,便会勾起我们的心事----想家。我们组有四个知青,给家写信最勤的可能就是我了,为了让家里放心,我们写劳动的愉快,写老乡对我们的关心照顾,写同学之间的团结友爱,每次把信发走,心里就盼着家里快些来信,那种心情无法用语言来形容。
寒冷的冬季,农闲季节就是倒粪,抬粪。冬天,人们吃两顿饭,茶余饭后到小队学习,读报。有时队长召开会议,阶级斗争的年代,三句话离不开上纲上线:今天谁家的猪跑到场院里去了,把干草垛给拱了,损坏集体财产;昨天哪个牲口没喂料,是不是打算把牲口饿死?羊圈里的羊粪是不是该清啦,等等。一到小队学习时,队长就说:让“青年”给读读报纸。有时为了活跃气氛,让“青年”带头唱歌。芝同学嗓子不错,起个头大家唱。那时,经常唱的歌是:“月亮在白莲花般的云朵里穿行,晚风吹来一阵阵快乐的歌声......”“天上布满星,月牙亮晶晶,生产队里开大会诉苦把冤伸......”那时,我们没有表,白天看太阳,晚上看“三星儿”,每次队长都说:“三星儿老高的了,散会吧!”三星儿老高的,到底几点钟?现在我也说不淸。散会回到家,几个人守着火盆里面仅有的炭火,扒拉来扒拉去,实在太冷,干脆就钻进被窝,让自己的体温温暖着自己,度过一个个漫长的黑夜。
(未完)

闲情逸致·思远,祝远方的朋友
心怡神悦,喜乐康宁,万事如意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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