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论语星云》·述而篇第七·第五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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梦见周公叹道不行传道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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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五)子曰:“甚矣吾衰也!久矣吾不復夢見周公!”
五章,论叹当代道不行,阐明传道之紧要性。孔子感叹其衰老而当世道不行。但并非空叹,其蕴涵的实质是阐明传道之紧要性。人能弘道,非道弘人;删述六经,垂宪万世;时不我待,岁不我与,一万年太久,只争朝夕。
直释:孔子说:“多么严重啊我已衰老了呀!很久啊我不再梦见周公了!”
甚矣:甚,这里作形容词,《汉典》:严重的、厉害的。衰,衰老。
久矣:很久,好久,表示时间长。甚矣、久矣,形容词前置,表强调。
梦:《康熙字典》:“(夢)《唐韻》《集韻》《韻會》莫鳳切《正韻》蒙弄切,蒙去聲。覺之對,寐中所見事形也。”人在睡眠中所见到的事物情形等称为梦。
周公:百度百科:[周公,姓姬名旦,是周文王姬昌第四子,周武王姬发的弟弟,曾两次辅佐周武王东伐纣王,并制作礼乐。因其采邑在周,爵为上公,故称周公。周公是西周初期杰出的政治家、军事家、思想家、教育家,被尊为“元圣”和儒学先驱、奠基人。周公一生的功绩被《尚书·大传》概括为:“一年救乱,二年克殷,三年践奄,四年建侯卫,五年营成周,六年制礼乐,七年致政成王。”周公摄政七年,提出了各方面的带根本性典章制度,完善了宗法制度、分封制、嫡长子继承法和井田制。周公七年归政成王,正式确立了周王朝的嫡长子继承制,这些制度的最大特色是以宗法血缘为纽带,把家族和国家融合在一起,把政治和伦理融合在一起,这一制度的形成对中国封建社会产生了极大的影响,为周族八百年的统治奠定了基础。
周公的成就从流传下来的历史文献来看,主要为军事上,周公在周王朝立足未稳的情况下,二次克殷,统一东方,建立以成周为中心的军事中心;政治上确立了以宗法制度为核心的嫡长制以及分封制;文化上制礼作乐集周礼之大成。
《尚书大传·康浩》称:“周公居摄三年,制礼作乐。周公将作礼乐,优游之三年不能作,君子耻其言而不见从,耻其行而不见随。将大作,恐天下莫物品知也;将小作,恐不能扬父祖功业德泽。然后营洛,以观天下之心,于是四方诸侯率其群党,各攻位于其庭。周公曰:‘示之以力役且犹至,况导之以礼乐乎?’,然后敢作礼乐。”制礼作乐,是周公一生最主要的功绩之一。
汉初大思想家贾谊评价周公曰:“文王有大德而功未就,武王有大功而治未成,周公集大德大功大治于一身。孔子之前,黄帝之后,于中国有大关系者,周公一人而已。”]
《中庸》:[子曰:“周公成文武之德,追王大王、王季,上祀先公以天子之礼。斯礼也,达乎诸侯大夫,及士庶人。”]
周公主要治国思想是:吸取商朝灭亡教训,敬天保民、明德慎罚定天下,制礼作乐平天下。孔子治国思想:为政以德、为国以礼,正与周公一脉相承。
孟子曰:“孔子之谓集大成。”韩子韩愈曰:“尧以是传之舜,舜以是传之禹,禹以是传之汤,汤以是传之文、武、周公,文、武、周公传之孔子。”
程子程颐曰:“周公殁,圣人之道不行;孟轲死,圣人之学不传。道不行,百世无善治;学不传,千载无真儒。无善治,士犹得以明夫善治之道,以淑诸人,以传诸后;无真儒,则天下贸贸焉莫知所之,人欲肆而天理灭矣。”
朱子朱熹曰:“盖自上古圣神继天立极,而道统之传有自来矣。…圣圣相承,若成汤、文、武之为君,皋陶、伊、傅、周、召之为臣,既皆以此而接夫道统之传,若吾夫子,则虽不得其位,而所以继往圣、开来学,其功反有贤于尧舜者。”
是故,孔子祖述尧舜,宪章文武,绍继周公,道统圣圣相承。孔子上承先王先圣之道统而集大成,下启华夏文化直至世界文明之主流,乃永垂不朽之大成至圣文宣王也。
明陳鳳梧《先聖文宣王贊》:“道冠古今,德配天地。刪述六經,垂憲萬世。統承羲皇,源啟洙泗。報德報功,百王崇祀。”
风水先生认为最好的阳宅有两处:一为山东曲阜孔子旧宅,地居泰山之下,洙泗二水交流,乃平原得水之贵格,故子孙福祚绵远,千万年不绝。一为江西龙虎山张道陵旧宅,有青龙白虎盘踞之势。风水虽是附会之说,却显世人尊孔之义。
郦道元《水经注•卷二十五》:“《春秋•庄公九年•经》书,冬,浚洙。京相璠、杜预并言:洙水在鲁城北,浚深之,为齐备也。南则泗水。夫子教于洙、泗之间,今于城北二水之中,即夫子领徒之所也。”
《帝王世纪》以伏羲、神农、黄帝为三皇。《三字经》:“自羲农,至黄帝。号三皇,居上世。”伏羲称羲皇。伏羲位居“三皇之首”、“百王之先”,是中华民族人文始祖。《易经·系辞下传》:“古者包羲氏之王天下也, 仰则观象于天, 俯则观法于地,观鸟兽之文,与地之宜,近取诸身,远取诸物,于是始作八卦,以通神明之德,以类万物之情。”
孔子为什么不再梦见周公了呢?所谓日有所思,夜有所梦。孔子壮盛时,志欲行周公之道,日夜奔波欲推行之,念兹在兹,故寐则时有梦见之也。而今衰老,又知当世道不行矣,遂无复是心,而亦无复是梦矣。‘不复梦见周公’,乃孔子感叹其衰老而当世道不行也。
这里的周公之道,主要在政治层面上讲,指王道仁政、制礼作乐;推而广之,也可泛指包括五伦的人道。孔子出仕鲁国,以及后来的周游列国,都是为了推行以德治国、礼乐教化的周公之道,可简称仁道。子曰:“苟有用我者,期月而已可也,三年有成。”然而,鲁君失德失政,季氏擅权无礼,孔子终是被排挤而离鲁。为了行道,孔子周游列国,历尽艰难险阻,然而列国之君,终于不能用之。《史记》云:“孔子之去鲁凡十四岁而反乎鲁。…然鲁终不能用孔子,孔子亦不求仕。”孔子返鲁时年六十八岁,可谓衰老矣,此时孔子亦不求仕,乃知晓道不行矣,而不再有于当世推行周公之道之心也,既无复是心,亦无复是梦矣。是故,孔子‘不复梦见周公’,浅看是不生此梦境也,深看乃孔子不再追求实现此梦想于当世矣。
若当世道得行,当如周公之道,以德治国、制礼作乐,道贯其中而传承不息。然而,当世道之不行,孔子只是空自感叹而消极无为吗?非也!此处当深究其言外之意、弦外之音。孔子由此阐明传道之紧要性也。可以说,孔子周游列国及之前,是可以梦见周公时,也就是主要力求行道于当世之时;孔子周游列国之后,是不复梦见周公时,但并非空叹衰老而消极无为,而主要是述道以行教即传道之时。《史记》载:[孔子之去鲁凡十四岁而反乎鲁。…然鲁终不能用孔子,孔子亦不求仕。…孔子之时,周室微而礼乐废,诗书缺。追迹三代之礼,序书传,上纪唐虞之际,下至秦缪,编次其事。…故书传、礼记自孔氏。…“吾自卫反鲁,然後乐正,雅颂各得其所。”…古者诗三千馀篇,及至孔子,去其重,取可施於礼义,…三百五篇孔子皆弦歌之,以求合韶武雅颂之音。礼乐自此可得而述,以备王道,成六艺。孔子晚而喜易,序彖、系、象、说卦、文言。…孔子以诗书礼乐教,弟子盖三千焉,身通六艺者七十有二人。如颜浊邹之徒,颇受业者甚众。…子曰:“弗乎弗乎,君子病没世而名不称焉。吾道不行矣,吾何以自见於後世哉?”乃因史记作春秋,上至隐公,下讫哀公十四年,十二公。据鲁,亲周,故殷,运之三代。约其文辞而指博。…贬损之义,後有王者举而开之。春秋之义行,则天下乱臣贼子惧焉。…孔子曰:“後世知丘者以春秋,而罪丘者亦以春秋。”]孔子知行合一,晚年周游返鲁后,知道不行,故传述道统,垂教世人,由此“刪述六經,垂憲萬世。統承羲皇,源啟洙泗。”正是述道以行教也!
子曰:“弗乎弗乎,君子病没世而名不称焉。吾道不行矣,吾何以自见於後世哉?”是故,本章孔子非空叹而已,其蕴涵的实质是阐明传道之紧要性。人能弘道,非道弘人;删述六经,垂宪万世;时不我待,岁不我与,一万年太久,只争朝夕。
‘道不行’辨析:
《易经·系辞传》:“一阴一阳之谓道,继之者善也,成之者性也。仁者见之谓之仁,知者见之谓之知,百姓日用而不知;故君子之道鲜矣!”
子曰:“人能弘道,非道弘人。”朱子朱熹注:“人外无道,道外无人。然人心有觉,而道体无为;故人能大其道,道不能大其人也。”
子曰:“道不行,乘桴浮于海。”《中庸》云:[子曰:“道之不行也,我知之矣,知者过之,愚者不及也;道之不明也,我知之矣,贤者过之,不肖者不及也。”子曰:“道其不行矣夫!”子曰:“道不远人。人之为道而远人,不可以为道。”]
道在万物中,万物在道中,万物之生长收藏、生生不息,无不是道之行也!故以道言,道无有不行者也。
然则以人言,道之不行也,乃人不能行道也,进而乃人不能弘道也。孟子曰:“规矩,方员之至也;圣人,人伦之至也。欲为君尽君道,欲为臣尽臣道,二者皆法尧舜而已矣。不以舜之所以事尧事君,不敬其君者也;不以尧之所以治民治民,贼其民者也。孔子曰:‘道二:仁与不仁而已矣。’暴其民甚,则身弑国亡;不甚,则身危国削。名之曰‘幽厉’,虽孝子慈孙,百世不能改也。《诗》云‘殷鉴不远,在夏后之世’,此之谓也。”大道之行也,如尧舜也;道之不行也,如幽厉也。《礼记·孔子闲居》:“子夏曰:「三王之德,参于天地,敢问:何如斯可谓参于天地矣?」孔子曰:「奉三无私以劳天下。」子夏曰:「敢问何谓三无私?」孔子曰:「天无私覆,地无私载,日月无私照。奉斯三者以劳天下,此之谓三无私。」”奉三无私以劳天下,天下为公,大道之行也。
诸注皆未深究本章言外之意、弦外之音,即未见传道之意也。
《论语注疏》:【子曰:“甚矣,吾衰也!久矣,吾不复梦见周公。”(孔曰:“孔子衰老,不复梦见周公。明盛时梦见周公,欲行其道也。”)
正义曰:此章孔子叹其衰老,言我盛时尝梦见周公,欲行其道,今则久多时矣,吾更不复梦见周公,知是吾衰老甚矣。】
《論語集解義疏》:【子曰:甚矣吾衰也!久矣吾不復夢見周公。
夫聖人行教既須得德位兼竝。若不爲人主則必爲佐相。聖而君相者周公是也。雖不九五而得制禮作樂道化流行。孔子乃不敢期於天位。亦猶願放乎周公。故年少之日恆存慕發夢。及至年齒衰朽。非唯道教不行。抑亦不復夢見。所以知己德衰。而發衰久矣。即歎不夢之徴也。然聖人懸照本無俟夢想。而云夢者。同物而示衰故也。故李充曰。聖人無想。何夢之有。蓋傷周德之日衰。哀道教之不行。故寄慨於不夢。發歎於鳳鳥也。即謂攝行天子事。而復制禮作樂也。】
《中庸》云:“上焉者虽善无征,无征不信,不信民弗从;下焉者虽善不尊,不尊不信,不信民弗从。”又云:“虽有其位,苟无其德,不敢作礼乐焉;虽有其德,苟无其位,亦不敢作礼乐焉。”
《论语集注》:【子曰:“甚矣吾衰也!久矣吾不复梦见周公。”
复,扶又反。孔子盛时,志欲行周公之道,故梦寐之间,如或见之。至其老而不能行也,则无复是心,而亦无复是梦矣,故因此而自叹其衰之甚也。程子曰:“孔子盛时,寤寐常存行周公之道;及其老也,则志虑衰而不可以有为矣。盖存道者心,无老少之异;而行道者身,老则衰也。”】
张居正《论语直解》:【衰是血气既衰。孔子发叹说:“凡人年有老少,则血气有盛衰,甚矣,我血气之衰也。如何见得?盖我当强壮之年,常常梦见周公,恍然若与之相遇。到如今来,许久不复梦见周公矣,则吾之衰岂不集乎?”盖孔子生于周时,一心要做周公的事业。方其精力壮盛,寤寐不忘,故常形之于梦。及其既老,则自谅其力不能为,无复是心,而亦无复是梦矣,故其发叹如此。可见贤才之生于世,其可以有为者,每在其强壮之时。而人君之用贤,亦当趁其强壮而任之。若精力既衰,则事功所就,已不能副其初心矣,况于终不用乎?然则孔子之自叹其衰,固为可惜,而当时之君不能及时用之,以再见周公之化,而使之卒老于下位,则尤为可惜也。】
刘宝楠《论语正义》:【子曰:“甚矣,吾衰也!久矣,吾不復夢見周公。”(孔曰:“孔子衰老,不復夢見周公。明盛時夢見周公,欲行其道也。”)
正义曰:《呂覽去宥篇》:“人之老也形益衰。”高誘注:“衰,肌膚消也。”《說文》:“,寐而有覺也。”今省作“夢”。夫子日有孳孳,不知老之將至,至是血氣益衰,力極罷頓,無複從前之精專,故有此歎。《呂氏春秋博志篇》:“蓋聞孔子、墨翟晝日諷誦習業,夜親見文王、周公旦而問焉。有志如此其精也,何事而不達?何爲而不成?故曰精而熟之,鬼將告之。非鬼告之也,精而熟之也。”案:周公成文武之德,致治太平,制禮作樂。魯是周公之後,故周禮盡在魯。夫子言“舍魯何適”?又屢言“從周”,故綴周之禮。其修《春秋》,繩之以文武之道,成一王法,與周公制作之意同也。舊讀以“吾衰也久矣”爲句,見翟氏灝《攷異》所引《呂覽不苟》注,張載《正濛》、楊時《資吾院記》。今讀或以“久矣”屬下句。皇本“公”下有“也”字。《釋文》云:“本或無‘複’字,非。”】
【雪公讲要】:[孔安国注:「孔子衰老,不复梦见周公。明盛时梦见周公,欲行其道也。」孔子思念周公,欲行其道,故常梦见周公。后以东周日衰,自己亦已年老,乃不思周公矣,不思则不梦,故有此感叹。]意犹未尽。
钱穆《论语新解》:[(五)子曰:“甚矣吾衰也!久矣吾不復夢見周公!”
吾衰:年老意。夢見周公:孔子壯盛時,志欲行周公之道,故夢寐之間,時或見之。年老知道不行,遂無復此夢矣。(见得真。)
此章斷句有異,或作“甚矣”斷,“吾衰也久矣”斷,共三句。今按:甚矣言其衰,久矣言其不夢。仍作兩句為是。或本無復字,然有此字,感慨更深。此孔子自歎道不行,非真衰老無意於世。(故传道而已矣。)
【白話試譯】先生說:“吾已衰極了!吾很久不再夢見周公了!”]
南怀瑾《论语别裁》:【子曰:甚矣!吾衰也。久矣,吾不复梦见周公。
大家都知道,在孔子以前,凡提到中国文化,必提到周公,因为自周朝建国以来的人文文化,都由周公一手整理而付诸实行。等于我们后世,一提到中国文化,便提到孔孟。我们现在每一个人都可以借用这句话,改说:“唉!我老了,很久没有梦见孔子了!”孔子这句话,就是这种意思的感叹。如果解释为他晚上睡不安稳,经常作梦,那是精神有问题,就不会“申申如也,夭夭如也。”而是“苦苦如也!”精神好,身体健康当然不作梦,孔子的身体是健康的,所以这句话是形容和感叹之词,意思是说现在的时代,乱成这个样子,实在无法再挑起这副担子。当然这只是孔子的感慨而已,结果担子还是挑下来了。梦不见周公没关系,他到底很清醒的担负其中国文化承先启后的担子。(书未尽言,言未尽意。至此,方深明大义也。)所以我们要注意孔子思想中究竟藏有些什么精神,在第四篇《里仁》中讲到他的全副精神,这里更清晰地提出来了。】