
1989年10月至1990年5月,地委组织部下派干部到县市挂职,我和20几名地直小青年去乐陵市,最后一轮分配,我到郭家乡。那时不比现在,去一趟郭家,得坐大客蓬,一路颠簸,近三个半小时才到。郭家乡地处乐陵市西南方向,从德州到乐陵正好路过,门口下车,倒也方便。
我1988年毕业,开始挂职时,刚挣过一年零两个月工资,月薪78元,基本没有每月最后几天的开销。要去乐陵挂职了,家里怎么办?好在党校负责差旅费,另外每月还给25元补助。几十年后回想往事,连我自己都纳闷,一月78元,一个大学本科毕业生,咋就这么不值钱?那真是极其艰难的日子,我们是咋过来的?
到郭家乡报到,乡里吴书记、刘乡长很客气,组织党委、政府班子成员先见了面,然后开一桌酒席,中午请我和前来送行的同志吃饭。寒暄喝酒时,我注意到那酒的牌子,竟然会是“六粮液”,惊得我差点呛了肺。几十年后,我在开发区的同事,一个到乐陵当市委书记,一个当市长,我特意问过他俩,你们乐陵还有“六粮液”吗?有,给买几箱来!
挂职锻炼,现在还有这活儿。组织上的考虑绝对没错,让大家到基层走走看看,对上一级工作的开展意义重大,至少可以减少放空炮、瞎指挥吧?但效果可能不及预想,毕竟是挂职,挂职就是临时,临时怎能认真?也没法认真。我报到后,午饭吃过,吴书记说了,今天算到任了,别忙干活,先回家安顿好家里。把我感动坏了,差点掉下泪来!
一个月去四次,每次住三到五天,农忙或收提留、催河工时期,适当多住些日子,这是我在郭家乡挂职的规律。坐大客蓬来回,走走停停,旅客上下,我悄悄数数,分类,看一路上来几人,下去几人,其中男性多少,女性几位,估计大姑娘几人,小媳妇几人。要不这么分心,路上无聊不算,冬天冻得脚疼,夏天热得发疯,实在难捱近四小时车程。
到郭家乡第一次住下来,正是秋老虎季节,中午热得厉害,晚上不盖被下半夜还冷。蚊子特多,发疯般攻击人,一不注意咬一身包,瘙痒难耐。那时我还年轻,哪想到该撑蚊帐?结果一宿没敢熄灯,看眼前蚊起蚊落。多亏白天借了台双卡录音机,一盒邓丽君“靡靡之音”,一夜搞定!后来卡啦ok大兴,我唱邓丽君拿手,据说唱酥不少美眉。
现在乡镇工作好干多了,一个转移支付,解放多少基层干部!1989年左右,乡镇最难三件事:计生、提留、催河工。开始限制用警,工作难度加大。没记错的话,那年湖南近百位乡镇书记集体辞职,压力太大,干不下去了。我参与过一次凌晨催河工,场面震撼,至今难忘。农闲挖河修堤,大兵团作战,既凝聚人心,又锻炼干部,该做,丢得可惜。
我和李乡长包张庄片儿,只要我在,老李就会喊:走啊,去张庄。一人一架自行车,草帽一戴,半小时到地头儿。老张书记人好,大嗓门儿,满脸笑,爱抽老旱烟,铜烟袋锅儿,杆儿上挂个烟荷包,一走一晃荡。张书记家老嫂子做的大馒头、炒的杂和菜,好吃,香,我一次吃两大碗菜,四五个大馒头,老嫂子喜得大瞪着眼看。现在一想还流口水。
今年全党反“四风”,自己查,相互摆,问题还真不少。我挂职的一年半,每月单位给25元补助,我一分不舍得花,等挂职结束,专门跑一趟百货大楼,欢天喜地买回一台“蜜蜂”牌缝纫机,宝贝得很久舍不得扯下包装纸。一台缝纫机,一顿香甜饭,就这么被我絮叨几十年。现在条件好了,吃喝用都不愁了,咋就享乐主义、奢靡之风了呢?
不满足,不买账,端碗吃肉,放筷骂娘,看似事不大,其实是心态变了。我觉得咱该知足,生活这么富足,还要怎样?别牢骚,别骂娘,找点乐子哄自己高兴,想个题目为自己挣钱,这才是正理。大道理不用多讲,对得起自己,对得起家人,把自己小家庭经营好了,也就是为国家做贡献了。单个家庭都好,国家没有不好,道理就这么简单。
2014-06-10 07:00:52 于镂月裁云轩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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