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商言商。商家以利益为第一要义，斤斤计较，只要是建立在自愿交易的基础上，不存在欺诈的故意(scienter），那么以利为重是无可厚非的。

    不过，也有傻得可爱的商人，或者说，商人也有傻得可爱的时候。

    段永平先生在博客中透露，步步高新推出的小天才宝贝电脑用的“小天才”商标就是买回来的。在步步高创业初期，曾经找到“小天才”商标所有人，提出想买这个商标（那时他们在市场已经上没产品了），并出到了300万的价钱，结果被一口回绝了。上个世纪90年代初的时候，“小天才”在游戏机领域是个非常响当当的牌子，产品的质量和口碑都非常好，是曾经唯一可以有机会和“小霸王”一比的牌子。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“小天才”就慢慢在市场上消失了。段总认为，“小天才”这3个字比“小霸王”这3个字的平衡性要好很多，主要是“霸”的笔划太多，导致“小霸王”3个字怎么设计都不太好看。10年后（大概是2007或2008年），段总想，也许该再试试，因为想个好商标名确实是件非常难的事，尤其是3个字商标基本上都被注绝了。如果能够以不太贵的价钱买到一个好的商标名字绝对是合算的。于是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找到了“小天才”的商标所有人。不过这一次吸取了上次的经验，委托了一个中间公司出面购买。结果对方直接出价就是30万，而且一再强调他这个牌子是很值钱的，10年前步步高就曾经出过300万想买。过程自然是很顺利，一切按照法律手续，大概大半年后这个牌子就归到步步高了。段总说：“其实当时还是打算用300万买的，哪怕今天当时‘小天才’的所有人找到我们，我们依然还可以补足他，因为实在是不想赚他的便宜。”

    段总的语气是诚恳的，他最后写道：“不过据说后来又找不到他了，希望他运气好能看到这个帖子。”交易已经完成，为什么还会有补足对方的念头？这么做对企业有什么好处吗？从利益的角度看肯定是没有的，“收益”体现在非利益方面——段总的解释是：“厚道的生意人可能能睡的好点吧。”

    不是每个商人都这么想的，哪怕是大老板。我所居住的小区，开发商是当地一个女老板，做贸易起家，后做地下钱庄积累资金，大约在八年前开始涉足房地产，正好赶上了房地产的黄金时代，几个楼盘开发下来，身家应该有10亿了。当然，她为人低调，胡润和福布斯富豪榜是看不到她的名字的。她已将权力移交给下一代，自己在家抱孙、买菜，和普通老太没什么两样。低调，实在，我欣赏这样的为人。可是有一天，她的一个行为使我的看法有所改变。那天我也去买菜，在同一个猪肉档遇到她，打过招呼后，目睹了这个十亿老太的买菜经过。记得总共买了160多元，几番讲价，去掉零头，省下大约四五块钱。

    这四五块钱相对于她的身家来说是可以忽略不计的，为什么她还如此锱铢必较？为此我曾和一些朋友探讨。有的说，商人重视成本控制，成习惯了。有的说，这是一种生活态度，本来就应该这样，无论是富人还是穷人。有的说，她是把讲价当作一种乐趣。都很有道理。只是，联系到我们小区的物业状况，购房时附带的装修偷工减料，入住后的物业管理（为该开发商所垄断）由于过分节约开支而差强人意，我的结论是：此人太抠门，不厚道！

    读书时总听到不同的老师说：先做人，再做学问。这句话都听得耳朵起茧了，今日读到段永平的故事后方有所悟。做人为先，做事为后。厚道人做厚道事。不占人便宜，才不会被人占便宜。厚道，是一种品格，一种境界，厚德载物的意思就是重视品德，像大地一样能容养万物。厚道之人，广结善缘，得道多助，事业自然能顺利发展。褚时健之所以能在晚年种橙成功，我想，除了其人有超凡的意志力和经营管理能力，更重要的因素是有人愿意雪中送炭。曾经的下属，在褚时健创业初期慷慨借予1000W启动资金，橙树挂果后又包销数百吨，有资本，有销路，均为创业成功之关键。倘若褚时健身居红塔集团掌门人要职时不厚道，待人刻薄，在他遭遇变故从巅峰跌入深渊后，恐怕无人愿意伸出援手吧？以大多数国人的德性，不落井下石再踩上一脚就算不错了。

Piazza Navona, Rome, Caspar van Wittel. Museo Thyssen - Bornemisza