又是初冬,又见柿红,老婶子院内那一树绚烂,让我驻足。
秋的成熟,只为冬的收藏,就像这红彤彤的柿子,从深秋挂到了初冬,交接的完美无缺,树下抬头,轻落手中,迎接我这归乡的游子。
喜欢柿子,喜欢深秋初冬的柿子,喜欢这挂在枝头的柿子。
那是深秋留给初冬的红头巾,点点高挂,独随寒风,将满腹冷硬酸涩历经风霜,酝酿成一腔甜蜜柔软,迎朝阳,送晚霞,在绿草已黄、枯叶飘零、露冷寒重、微雪压蒂时依然翘首,期盼着春的消息,期盼着我的归来。
地上有坠落的柿子,大小几个,零零散散,想象的出,昨夜乌鹊蹬枝,悄然落地时,它一定闻到了春的气息,那噗的绝响,一定是对春的叩首,那散落的冰红,一定是在向我诉说着它的叶落归根,冰心一片。
喜欢捧着甜甜的柿子,露出甜甜的笑脸,吮一嘴甜蜜,忆满怀柔情。
柿子树是故乡一种普通的树,乡下房前屋后,随处可见。其冠伟岸,其皮黝黑,其势昂扬,其形苍劲。儿时的村头就有这么一片柿林,枝杆嶙峋,老态龙钟,是儿时的乐园,储满儿时的眷恋。
阳春三月,柿子树花叶同发,小黄花密密麻麻,散发出淡淡的香味,采下洗净,筛上晾干,嚼出股股微甜,是童年难得的零食。雨打花落,一个个青涩的小柿子玉润珠圆,露头探脑,吹气球一样,一天天变大。经过一夏滋养,待到秋风一吹,落叶渐次,柿子便无阻隔地高调登台,像一串串糖葫芦,沐浴着璀璨的秋阳,如一盏盏红灯笼,点亮了整个秋光。那一树的橙红,是乡村一树喜庆,舞动柿柿如意,让孩子们欢呼雀跃。
因为这,我对秋充满好感,总觉秋天是位神奇的魔法师,把天变蓝,把水变清,让金黄和橙红主宰着大地,此时的柿子是当之无愧的主角,傲然出场,整棵柿子树都变了样,笼罩着一片金碧辉煌,往日里的叶子如退去的大幕,将隐藏起来的柿子推向前台,如快出网的鱼儿,你挨着我,我挨着你,挤满了树梢,压弯了的树枝。
柿子的吃法有多种,可以是水果,可以是粮食,可以酿酒,可以做醋,吃柿子就该捡软的捏,硬的要用凉盐开水浸几天,方能去掉涩味。除了直接入口,最耐储存的吃法,就要数柿饼了,记忆中的儿时,每逢柿子成熟,树上就结满了摘柿子的孩子,柿子树枝多干平,最易攀爬,上高窜低的乡下孩子没有谁会把它放在眼里。一篮篮的柿子提进院门,外婆总会挑上一些偏硬的,削去柿皮,留蒂去梗,再用麻绳一穿,一串串的挂在窗前,每天走过时,随手捏几下。这一串串农家特有的流苏,让整个院子一下子亮堂起来,明快起来,生动起来,陪着蹦跳的孩子,伴着追逐的猫狗,一起盼着新年的到来。
经过一段时间的风吹日晒,寒打霜侵,柿子们干瘪的同时,神奇的挂满白霜,有意识的捏揉,让它们变成一个个的小圆饼,外燥内润的成品,咬一口,糯糯的,肉肉的,甜得黏嘴巴。更神奇的是,柿子耐储存,寒冬腊月,别的水果万径绝踪,它随意放在窗台,越软越甜糯,越冷越浆蜜,以一吸剩皮的灌汤包形象,妆点了我的童年,弯了嘴角,绽了心花,成为一生温馨的回首,一如现在的我,再次掌心轻托,牙齿微扣。
岁月渐去,转眼中年,故乡的柿林早沉淀成记忆深处的缅怀,一棵柿树一首诗,一树红柿一幅画。今天,这一抹乡情又被满树橙红钩动,挂满枝头,晴空排鹤。随老婶子一句等你们等的柿子都落了,一遍遍的击打着心坎。
再回故乡,又见柿红,在紫葡下架、高粱入仓、麦苗倔强着最后绿色的时节,它依旧摇荡随风,高奏丰收的片尾曲,伴着我的缕缕乡情徘徊在故园的上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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