上个世纪中叶,两位领袖号召西医学中医,走中西医结合之路。结果半个世纪过去了,西医还是西医,中医却到了越来越边缘化的地步。因为这是两种不同的医学体系,并非物种杂交那么容易。西医讲定量分析,重演绎,重实验;中医讲定性分析,重归纳,重辩证施治,代表了截然不同的两种文化和哲学思辨体系。两者只可借鉴,难以融合。
回到我们的投资世界,也面临着同样的困境。价值投资(特指格雷厄姆的1.0版)和成长投资的关系颇像西医和中医的关系,虽然都是投资的重要方式,但作为两种具有重大差异的投资哲学体系,其“世界观”和方法论必然存在着难以调和的矛盾。
价值投资的“世界观”是:未来世界是变幻无常的,人们的预测是靠不住的,它的信条是:“风水轮流转”。所以,价值投资注重定量分析,注重既往的损益表和资产负债表,主张安全第一和分散投资,对于持有时限和投资标的并无严格的要求,只要价格足够低,任何企业都可以投资,只要实现了价值回归,任何时候都可以获利了结;
而成长投资的“世界观”是:通过对公司的商业模式、管理水平、行业前景等因素的考察,成长性公司的未来是可以把握的,它信奉的是“强者恒强”。所以,成长投资注重企业的成长能力
,主张定性分析,对价格的要求弹性较大,主张集中投资优质公司、并且长期持有,直至功德圆满。
但是,当我们试图把两者完美的结合起来的时候,却遇到了中西医结合所面临的同样的尴尬。
巴菲特是举世公认的把价值和成长完美结合起来的典范。他的做法是:用便宜的价格买优秀的公司,或用合理的价格买伟大的公司。这就是目前市场广为流行的价值投资2.0版。
这个版本从理论上讲无懈可击,既满足了价值投资者对于安全边际的要求,也照顾到了成长投资者对成长性的要求,可谓一举两得,一箭双雕。但是,真刀实枪干起来的时候,却发现安全边际和成长性之间是如此的难以调和。
以安全边际标准选出的标的往往成长性不够,实际上,用格雷厄姆的数量化选股标准,市场上的大部分成长股将被排除在外,这让成长投资者很不爽;以成长性为标准选出的标的往往安全边际不够,所以有人企图修改安全边际的数量化标准,使之能与成长性相匹配兼容,这让价值投资者难以接受。
有人说,这个问题很好解决,在大熊市买入,这个矛盾不就迎刃而解了吗?我也同意这个观点,但细究起来,这个方法其实是价值投资者的拿手好戏,对于成长投资价值不大。实际上,在大熊市买股的财务前提是你必须有源源不断的现金流,这对巴菲特一点问题没有,但对于青睐成长的普通投资者来说,由于乐观的情绪和对价格的宽容,在牛市环境或平常市况下已经为企业的成长性提前耗尽了现金,所以即便是熊市来了,也只能望洋兴叹了。对于机构投资人就更没得说了,你见过在大熊市里基民们哭着喊着给基金金经理送钱的吗?不赎回已经是很给面子了。
而在持有和卖出的过程中,安全边际和成长性的矛盾更加突出。按照价值投资的观点,股价越高,安全边际越小,所以在股价翻番的时候,价值投资者就可能已经卖出了。而成长投资在意的是成长,如果物有所值,他希望涨10倍再卖出。所以这个时候,你根本无法做到既要安全边际又要成长性,你只有一个选择,或者卖出,或者继续持有。这方面我感触颇深,就是去年对天士力、上海家化、科华生物等几只股票的处理上。当时股价还在上升,年报业绩也不错,卖还是不卖,困扰了我好长时间。从公司质地、前景和成长性的角度来看,它们还算是不错的标的,此时卖出,心有不甘。但从安全边际的角度来看,它们的市盈率已经40倍左右了,市净率也向10倍迈进,按照格老的理念和标准,无疑是应该卖出。经过权衡,最后还是选择了分批卖出,落袋为安。所以,在安全边际和成长性之间找平衡,就像一个人在情人和配偶之间找平衡一样,既要家里红旗不倒,又要外面彩旗飘飘,是一项难度极高的事情,搞不好就会鸡飞蛋打、身败名裂。所以, 对于业余投资者来说,顾一头可能是最佳选择。
即便是睿智的格雷厄姆对这个问题似乎也没有更好的解决办法,所以他才写道:“如果投资结论主要来自于对未来前景的判断,而得不到目前明显的价值支持,这就存在着风险。然而,如果过分拘泥于以实际结果严格计算出的价值范围,同样有可能存在着风险。投资者无法做到两者兼得。投资者可以发挥想象来对巨额利润作出判断,以便从可靠判断中获得回报,但是这种情况下,他必须承担任何错误计算有可能带来的巨大风险;投资者也可以保守些,拒绝向未经证实的可能结果支付太多的费用,然而,这种情况下,他必须准备将来为所放弃的绝佳机会而后悔。”
大师尚且如此无奈,况我等小股民乎?
所以,你尽可以放声讴歌巴菲特思想的伟大光荣正确,也可以躺在温暖的被窝里梦想自己成为“迷你型”的小巴菲特。但是,当你从老婆大人手中接过那含辛茹苦挣来的血汗钱,准备实践价值投资2.0版的时候,你必须意识到:你正在挑战人类的智慧极限,正在完成普通投资者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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