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答尉遲生書》鈔後
韓吏部的《答尉遲生書》,老夫鈔錄夥矣,今又鈔之,殆有韓愈當年之感觸焉。這是韓愈給尉遲生所作的覆信,至於尉遲生的原信,而今已不可考也。據《五百家注韓昌黎文集》所載:“韓曰生名汾,按公有《題洛北惠林寺》云:“‘貞元十七年七月二十二日,與李景興、侯喜、尉遲汾漁於温洛。’又嘗薦汾於陸員外傪,故知生為汾也。”至於這個尉遲汾,其字里不詳。德宗貞元十七年(801年),他與韓愈同遊洛北惠林寺,當時他剛應進士試,韓愈致書試官,以出群之才薦之,次年登進士第。唐憲宗元和間,尉遲汾任太常博士;敬宗寶歷元年(825年)任國子司業;文宗大和二年(828年)任少監;旋官衛尉少卿。曾陪河南尹王璠至嵩山祭岳,並作詩狀嵩高靈勝;次年任河南少尹。其生平事略詳《登科記考》卷一五、《郎官石柱題名考》卷二二。顯然,這個尉遲生應該曾拜韓愈為師,且在韓愈的推薦下入仕,韓愈的這封覆信也含有考驗尉遲汾的成分,看他對古文修學的信心是否堅定。
韓愈的答信闡述了修學須有紮實的基礎,萬不可心浮氣躁而躐等的道理;同時也明示了自己所研習的是古文,很不合於時宜;且勸勉尉遲汾向當今賢士大夫學習為官之道等。誠然,文中最重要的是闡釋治學須打牢基礎,萬不可耍小聰明躐等的道理。每讀此文,老夫感念其教誨後生之至誠,尤其是引導後生固本培元,力戒好高騖遠,這便足以為人師表矣。韓愈認為:“本深而末茂,形大而聲宏,行峻而言厲,心醇而氣和。昭晰者無疑,優遊者有餘;體不備不可以為成人,辭不足不可以為成文。”他要求學人要打好紮實的基礎,不要好高騖遠,以免構築
空中樓閣,最終一事無成。這也是韓愈一貫的治學主張,他在《答李翊書》中說道:“將蘄至於古之立言者,則無望其速成,無誘於勢利,養其根而俟其實,加其膏而希其光。根之茂者其實遂,膏之沃者其光曄。仁義之人,其言藹如也。”紮實的基礎對於將來治學,是必要的資本,也是躍升的臺階,絕不可以輕忽之。對於這一治學理念,非獨韓昌黎如是説,後世的蘇子瞻亦如是説,其“博觀而約取,厚積而薄發”(《稼説送張琥》)便是明證。足見,對於初入學術殿堂者,首要的是博學,然後才是深思與慎取。
其次,韓愈在信中似有揣度尉遲汾之意,看他是否能夠不從流俗,堅持學習古文之道。至於韓愈認為尉遲汾所為皆善,那自然只是一般的贊評;而對於尉遲汾謙卑好學這一點,韓愈倒是相當看好的。但韓愈也直截了當地告訴了尉遲汾,我所專治的是“古之道”,很不合當今時宜,你何必愛好我鑽研的這個“異端”呢?這話顯然是在考驗尉遲汾,看他修學古文的心志是否鑒定,從而作出是否繼續培養他的決定。
接著,韓愈告訴尉遲汾,當今社會“賢公卿大夫在上比肩,始進之賢士在下比肩”,他們之所以取得功名,必有其道。你如果是追求仕途,完全可以找他們去學習呀,何必找我這研究古文而不合時宜的老夫子呢?假如你是堅定地選擇了研習古文這條路,而不只是單純地牟求仕途,那麽我曾經也這樣治學過,請讓我繼續傳授給你。
韓愈這封不足三百字的答信,竟然包含了如此丰富的思想內容,這是今人所不能企及的。更為重要的是他強調了治學須打牢基礎的重要性,對於引導後學走上正確的道路具有非常積極的意義。而今若有想踏實治學者,亦須以此爲鑒,不要圖快,因為治學之路是沒有捷徑可走的。即便你今日圖快了,那麽你明後日還得重新補上的。且知識的系統性最為重要,支離破碎的知識,絕對不足以支撐起學問之茂樹。
附原文《答尉遲生書》
愈白尉遲生足下:
夫所謂文者,必有諸其中。是故君子慎其實。實之美惡,其發也不揜。本深而末茂,形大而聲宏,行峻而言厲,心醇而氣和,昭晰者無疑,優遊者有餘。體不備,不可以為成人;辭不足,不可以為成文。愈之所聞者如是;有問於愈者,亦以是對。今吾子所為皆善矣。謙謙然若不足,而以徵於愈,愈又敢有愛於言乎?抑所能言者,皆古之道。古之道,不足以取於今,吾子何其愛之異也?賢公卿大夫在上比肩,始進之賢士在下比肩。彼其得之,必有以取之也。子欲仕乎?其往問焉,皆可學也。若獨有愛於是而非仕之謂,則愈也嘗學之矣,請繼今以言。
按:文中的尉遲生,應當就是尉遲汾。據《五百家注韓昌黎文集》所載:“韓曰生名汾,按公有《題洛北惠林寺》云:“‘貞元十七年七月二十二日,與李景興、侯喜、尉遲汾漁於温洛。’又嘗薦汾於陸員外傪,故知生為汾也。”尉遲汾,字里不詳。德宗貞元十七年(801年)與韓愈同遊洛北惠林寺。時方應進士試,韓愈致書試官,以出群之才薦。次年登進士第。憲宗元和間,任太常博士。遷祠部員外郎。敬宗寶歷元年(825年)任國子司業。文宗大和二年(828年)任少監。旋官衛尉少卿,曾陪河南尹王璠至嵩山祭岳,並作詩狀嵩高靈勝。次年任河南少尹。事跡詳《登科記考》卷一五、《郎官石柱題名考》卷二二。《全唐詩》存詩一首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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