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答貢士沈起書》鈔記
據《柳河東集》注,《答貢士沈起書》一文當作於貞元末年,子厚尚未貶謫之時。至於這位沈起,暫時無法考證,然從貢士身份可知,此人已具備了做官的條件。沈起非常仰慕子厚才華,乃至鈔錄自己作品五十篇以相贈,殆有交流寫作經驗之想。子厚的答書非常謙和,也樂意向文章達人推介沈起之創作,從而提高其知名度。與此同時,子厚也非常感慨興寄之作的堙鬱於世,因而極力勉勵沈起筆耕不殆,從而“取榮盛時”。
初讀柳宗元的《答貢士沈起書》,便似置身於一場跨越千年的文人對話之中,其字裏行間所蘊含了子厚對文學的熱忱、對後輩的期許以及對文學傳承的深刻思考,令人動容,也引人深思。
在這封書信裏,柳宗元展現出的謙遜之態,如同一縷清風,拂過字裏行間。當收到沈起的書信與作品時,他自謙為“樸騃專魯”,面對沈起以“風賦比興之旨”相博,自覺難以擔當“惠施、鍾期之位”。對於沈起的文章,他贊其“宏博中正”,宛如琳琅珪璧之寶,卻又因自己被視作能評判其文的“東阿、昭明之任”而深感自懼。這種謙遜並非故作姿態,而是源於他對文學的敬畏之心。在文學的浩瀚海洋中,他深知自己不過是滄海一粟,即便已在文壇享有盛譽,仍能清醒地認識到自身的不足,這是何等難能可貴。
在答書中,柳宗元對興寄之作的現狀表達了深深的憂慮。他感慨“興寄之作,堙鬱於世,辭有枝葉,蕩而成風”,在那個時代,文學創作中真正蘊含深刻情感與寄托的作品被埋沒,而徒有華麗辭藻、流於表面的文風卻大行其道。這一現象讓他痛心疾首,也從側面反映出他對文學本質的堅守。他渴望看到的是有靈魂、有內涵的作品,而非那些徒具形式的文字堆砌。而沈起的出現,無疑給了他一絲慰藉。當他看到沈起的《詠懷》五篇時,“拊掌愜心,吟玩為娛”,並將其作品展示給他人,獲得了眾人的響應。如今沈起又贈五十篇作品,數量更多,質量更是上乘,這讓柳宗元倍感欣喜,也對沈起寄予厚望,鼓勵他“勉懋厥志,以取榮盛時”。
從這封信中,我們能深切感受到文學傳承的力量。柳宗元作為文學大家,肩負著傳承文學火種的使命。他對沈起這樣的後輩才俊的賞識與鼓勵,不僅是對個人才華的肯定,更是在為文學的未來播撒希望的種子。他深知,衹有不斷發掘和培養新生力量,文學才能在時代的變遷中得以延續和發展。沈起的作品讓他看到了興寄之作重煥生機的可能,他不遺餘力地宣揚沈起的才華,正是希望能在文壇掀起一股新的風氣,讓真正優秀的文學作品得到應有的關注和重視。
這封書信也給當代文學發展帶來諸多啟示。在當今這個信息爆炸的時代,文學創作同樣面臨著諸多挑戰。大量的作品湧現,其中不乏一些追求快餐式閱讀、缺乏深度內涵的文字。我們是否也應該像柳宗元一樣,堅守文學的本真,去尋找那些真正有價值、能觸動心靈的作品?同時,對於文學創作者而言,沈起的經歷也激勵著我們,要努力提升自己的創作水平,以紮實的功底和深刻的思考創作出經得起時間考驗的作品。而文學界的前輩們,更應像柳宗元賞識沈起那樣,積極發現和扶持新人,為文學的繁榮貢獻自己的力量。
再度過目《答貢士沈起書》,心中久久不能平靜。這封書信不僅僅是柳宗元與沈起之間的交流,更是文學長河中一座閃耀的燈塔,照亮著我們在文學之路上不斷探索前行,讓我們在傳承與創新中,找尋文學的真諦。
附原文《答貢士沈起書》
九月,某白:沈侯足下無恙。蒼頭至,得所來問,志氣盈牘,博我以風賦比興之旨。僕之樸騃專魯,而當惠施、鍾期之位,深自恧也。又覽所著文,宏博中正,富我以琳琅珪璧之寶甚厚。僕之狹陋蚩鄙,而膺東阿、昭明之任,又自懼也。烏可取識者歡笑,以為知己羞?進越高視,僕所不敢。然特枉將命,猥承厚貺,豈得固拒雅志,默默而已哉!謹以所示,布露於聞人,羅列乎坐隅,使識者動目,聞者傾耳,幾於萬一,用以為報也。
嗟乎!僕常病興寄之作,堙鬱於世,辭有枝葉,蕩而成風,益用慨然。間歲興化裏蕭氏之廬,睹足下《詠懷》五篇,僕乃拊掌愜心,吟玩為娛。告之能者,誠亦響應。今乃有五十篇之贈,其數相什,其功相百。覽者歎息,謂予知文。此又足下之賜也,幸甚幸甚!勉懋厥志,以取榮盛時。若夫古今相變之道,質文相生之本,高下豐約之所自,長短大小之所出,子之言云又何訊焉?
來使告遽,不獲申盡,輒奉草具,以備還答。不悉。宗元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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