羊排揪片子,面片里的山河(散文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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羊排揪片子面片里的山河该文选自鹏鸣散文集《人间仙境喀拉峻》 |
分类: 散文随笔 |
羊排揪片子,面片里的山河(散文)
鹏 鸣
特克斯的晨雾还未散尽,我踩着湿漉漉的青石板往城西走。拐角处的砖木老宅飘来一缕炊烟,像条游龙缠绕在榆树梢头。这是马家阿婆的院子,去年夏天她教我揉面时曾说:“看云知风雨,看面知人心。”此时灶膛里的火光正透过窗格跳动,仿佛在重演着某个亘古的仪式。
案板上的面团在晨曦中泛着珍珠白,这是天山北麓特有的冬小麦,经年累月吮吸着巩乃斯河的雪水。阿婆布满褶皱的手掌压下去,面团便凹陷成月牙状的浅坑,边缘泛起细密的裂纹,如同老人额头上的岁月沟壑。她总说面要“三光”:手光、盆光、面光,这规矩像古河道里的卵石,被时光打磨得圆润却顽固。
揪面片的手势娴熟老练,阿婆的拇指与食指突然发力,面剂子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线,坠入翻滚的羊肉汤时溅起金黄的油花。这动作让我想起幼时在喀拉峻草原见过的牧人甩套马索,都是将柔韧化作力量的绝技。面片在汤里舒展成不规则的云朵,边缘微微卷起,宛如特克斯河谷秋日里飘落的胡杨叶。
“从前商队走夏塔古道,行囊里就揣着晒干的面片子。”阿婆往铜锅里撒了把沙葱,碧绿的碎末在乳白的汤面浮沉,“遇着驿站烧一锅雪水,丢几块风干肉,就是救命的热食。”她浑浊的眼底忽然泛起清亮,仿佛看见驼铃惊醒了沉睡的格登山。
后院的土灶上蹲着口生铁锅,咕嘟声里飘出野苹果木的清香。阿公天不亮就去巴扎挑了羔羊肋排,紫红的肉块间嵌着玉石般的脆骨。特克斯河谷的草场藏着秘方:苜蓿的甜、蒿草的苦、薄荷的凉,经过四个胃的反刍,最终在文火慢炖中化为绕指柔。
我蹲在灶前添柴,看着阿公将整颗黄萝卜削成转轮状投入汤中。“这是老辈人传下的计量法。”他布满老茧的手指比划着,“萝卜煮化一手指节,肉就离骨了。”果然,当日头移到中天时,锅里的汤汁变成了琥珀色,羊肉酥烂得要用木勺小心打捞。
窗台上晾晒的辣皮子红得惊心,是去年秋天用天山北坡的烈日晒成的。阿婆撕碎它们时,细碎的籽粒像朱砂溅落在粗陶碗里。当滚油浇上去的刹那,椒香混着蒜末爆裂开来,惊飞了檐下打盹的灰鸽子。这种辛辣不似川地的暴烈,倒像雪线下的野芍药,冷艳里裹着柔情。
蓝边粗瓷碗端上桌时,面片已经吸饱了汤汁,呈现出诱人的淡金色。羊排上的肉丝纹理分明,轻轻一嘬便化作满口鲜香。最妙的是那些半透明的脆骨,嚼起来咯吱作响,像是把风雪的凛冽也吞进了肚肠。
阿公抿了口砖茶,讲起六十年前公社食堂的光景。“那时候面片子厚得像鞋底,肉星子要在汤里捞半天。”他的笑声震得窗纸簌簌,“可大家捧着海碗蹲在麦垛旁,倒吃出了满汉全席的滋味。”茶汤在碗里晃出涟漪,映出老人眼里跳动的光。
暮色渐浓时,几个戴白帽的后生抬着整扇羊肉进来。原来明天是古尔邦节,他们要帮阿婆准备五十人份的羊排揪片子。面案瞬间被移动到了院中央,揉面的声响惊起了榆树上的麻雀。年轻媳妇嬉笑着比赛揪面片,那些不规则的形状落在汤锅里,竟拼出了特克斯八卦城的轮廓。
如果游客想去饭店吃正宗的羊排揪片子,特克斯县美食街三环的马白开来羊排揪片子一定是首选。马白开来是甘肃人,他从小放羊,对羊肉有自己独特的理解。马白开来羊排揪片子是不同地域饮食文化融合的产物,精选上等羊排食材。除了对羊排要求苛刻,土豆也很讲究。这种土豆虽然个头不大,但韧性大,久煮也不会碎烂。土豆切大块,加上胡萝卜和羊肉一起放入锅里煮,调料只需盐和生姜,炖至汤味鲜美。
多年的操练,让马白开来成了做揪片子的高手。面压扁后拉开,缠在手上,通过手指间的压力和手腕的抖动,一个个灵动的小面片被甩出。每个面片大小均等,薄厚均匀,轻盈落入锅中。一锅最多下十条面的量,煮三分钟捞出,迅速过凉水,面片口感爽滑筋道。
揪片子煮好后,将炖好的羊排连汤一起浇到面上,再撒上西红柿丁、洋葱丁、香菜等,热气腾腾,汤鲜肉嫩,香而不腻,既是菜肴也是主食,色香味俱全。
走出饭店,晚风捎来远处清真寺的梆克声,炊烟在八卦城上空交织成网。我忽然明白,这碗看似粗犷的面食里,其实炖煮着整个河谷的记忆:面片是迁徙路上的干粮,羊骨是游牧者的图腾,胡萝卜是丝路带来的异域风情,而那份热气腾腾的等待,或许就是乡愁最初的模样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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