特克斯河畔古渡口(散文)

鹏 鸣

夕阳缓缓西下，将大地染成绚丽的橙红色。特克斯河静静流淌，河水映照着夕阳的余晖，波光粼粼。河畔的胡杨林在晚风中轻轻摇曳，百年树干上绘制着栩栩如生的动物造型，成为了阔克铁热克柯尔克孜族乡玛热勒塔斯村胡杨林的一道风景。

胡杨树被冠名“活着的化石树”，有着“生而不死一千年，死而不倒一千年，倒而不朽一千年”传说。玛热勒塔斯村河两岸分布有300多亩地的野生胡杨林，这里的胡杨树，树形不一，千变万化，野鸭、野兔等野生动物时常出没。

远远的便听见哗哗的流水声，穿过胡杨林便是水流湍急、河面宽阔的特克斯河。河对面是延绵起伏的大山，隐约可见车辆或是牧人通行。河边有一条斑驳的渡船，它承载着岁月的厚重，仿佛是一位饱经风霜的智者，默默诉说着过往的故事。

胡杨林里有一户人家，据说祖辈在此以摆渡为生。这里是古渡口，坐摆渡船到对岸，能节省许多时间。因渡口出过事，就被关停了。

渡船的船身布满了深深浅浅的裂痕，那是时光雕刻的印记。这些裂痕宛如一条条蜿蜒的小径，引领着人们走进它的历史长河。船身的油漆早已褪色，露出了木质的本色，那是一种质朴的黄色。船的边缘，被河水长期浸泡的部分，长满了青苔。青苔的绿色与木板的黄色相互交织，更见岁月的沧桑。

见我们在河边拍照，走过来一个年迈的老人。他的脸上布满了皱纹，那些皱纹如同岁月的河流，在他的脸上流淌。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种深邃的宁静，仿佛他早已看透了世间的繁华与喧嚣。老人的双手粗糙而有力，那是一双饱经风霜的手。他的手指上布满了老茧，那是岁月赋予他的勋章。

老人自我介绍，他以前是摆渡船的船夫，可惜无法重操旧业。他很怀念以前的日子。我脑海里浮现出他年轻时摆渡的样子，他用力地划动着船，船桨在水中划出一道道优美的弧线。水花四溅，仿佛是大自然的乐章。他划船的动作一定娴熟而流畅，那是一种经过岁月磨砺后的从容。他的船桨在水中划动，发出“哗哗”的声响。那声响清脆而悠扬，如同一首古老的歌谣，在特克斯河上回荡。

渡船承载着无数的故事。它见证了两岸人们的生活变迁，见证了他们的喜怒哀乐。“渡船满板霜如雪，印我青鞋第一痕。”清晨，渡船载着牧羊人，穿过薄雾，驶向对岸；黄昏，渡船又载着归家的旅人，穿过暮霭，驶向温暖的灯火。河面上的波光粼粼，如同点点繁星，照亮了归途。

曾经，它载着年轻的恋人，他们坐在船头，手牵手，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。河水在他们脚下流淌，仿佛在为他们的爱情祝福。渡船也载着年迈的老人，他们坐在船尾，望着远方的山峦，眼中充满了对往事的回忆。那些山峦在夕阳的映照下，显得格外壮丽。渡船还载着孩子，他们坐在船中央，叽叽喳喳地交谈着。他们的笑声清脆而欢快，如同银铃般在河面上回荡。孩子的眼睛里闪烁着好奇与期待，他们望着两岸的风景，仿佛看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。渡船见证了他们的成长，见证了他们从孩童到青年，再到成年的蜕变。

古往今来，渡船一直是诗人笔下的意象。它象征着人生的旅途，也承载着离别与重逢的情感。“潮深无渡船”，杜牧在暮色中等待渡船，却因潮水上涨而无法过河，那份无奈与惆怅，跃然纸上。而陆游在《僧房假榻》中写道：“过尽青山唤渡船，晚窗洗脚卧僧毡。”那是一种对自然与生活的热爱，对旅途的从容与豁达。特克斯河上的这艘渡船，虽然没有诗中的那般浪漫与哀愁，但它却有着真实的温暖与质朴。

特克斯河的水流是温柔的。它轻轻地拍打着渡船的船身，仿佛在诉说着无尽的情话。河水清澈见底，可以看到水底的石头和游动的小鱼。那些小鱼在水中自由自在地穿梭，仿佛也在享受着这份宁静。河边的芦苇在微风中轻轻摇曳，它们的影子倒映在水面上，形成了一幅美丽的画面。芦苇的叶子上挂着晶莹的水珠，在阳光的照耀下，闪烁着耀眼的光芒。远处的山峦在云雾中若隐若现，宛如一幅水墨画。山峦的轮廓在云雾的笼罩下，显得格外神秘。

随着时代的变迁，特克斯河上建起了大桥。大桥的出现，让渡船的使命逐渐结束。人们不再需要依靠渡船来过河，大桥为他们提供了更加便捷的交通方式。渡船被遗弃在河边，它孤独地躺在那里，仿佛在等待着什么。它的船身更加破旧了，青苔也更加茂盛了。但它依然带着对渡船的不舍，走向了新的生活。渡船孤独地守候在河边，它的眼中充满了对过去的回忆和对未来的迷茫。

船夫抚摸着他老的渡船，心中充满了感慨，深深叹了一口气离开。渡船不再辉煌，它象征着过去的岁月，象征着那些被遗忘的美好。它静静地守候在特克斯河畔，它用自己的方式，诉说着光阴的故事。

“何处行人唤渡船，声声都在夕阳边。”岁月如河，渡船如舟。特克斯河畔的这艘渡船，承载着过去的记忆，也承载着未来的希望。我希望这艘渡船不要被遗弃，这个渡口不再荒凉。它应该成为特克斯河上的一道风景，成为来往于两岸的使者，船桨哗哗，唱成一首悠扬的歌谣。

         该文选自鹏鸣散文集《人间仙境喀拉峻》一书。

作 者：鹏 鸣

   鹏 鸣（英文名：彼特peter）1956年生，陕西白水人。现定居北京，从事专业创作与文学研究。已出版有选集、文集、文艺理论、诗歌、散文、小说、文学评论、报告文学等专著多部。部分作品被译成多语种版本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