匈奴彻底没落了,却依旧没有他们内部的互相残杀。
匈奴王族之间,因为大单于之位,祸乱不断;更因为颛渠阏氏与王族私通,导致新一轮的叛变,在饱经天灾的匈奴草原上,又被血洗了一遍,整个匈奴陷于动乱之中,形成诸多分裂势力。匈奴各个分裂势力,继续分裂,使匈奴势力一次次受到削弱,走向衰微。
此时的乌孙,因为解忧公主的存在,和大汉一直和睦相处,让汉宣帝刘询再也不用为此操心。
拥有鸿鹄之志的汉宣帝刘询,把所有精力都专注在大汉朝廷之上。
只是,此时的大汉朝廷,朝政基本上掌管在霍光手里,刘询暗想:“不能像汉昭帝刘弗陵那样,一直依赖着霍光当权;但是,也不能像哪个被废的叔父刘贺一样,沉不住气。”
霍光当首辅大臣那么多年,一直掌握朝廷实权,想把权利从他手里夺回来,恐怕是没那么容易,刘询唯一能够劝告自己的,就是忍耐。
忍耐就是给予自己最好的机会。
每当窗前明月光,刘询就思念自己还在民间的妻子许平君,他站在窗前,对望明月夜。
许平君是个勤劳贤惠的女子,识大体,顾全局,在刘病已最穷困潦倒的日子里,不但没有丝毫的嫌弃,反而与他相依为命,用万般柔情,让这位落魄的皇曾孙感受到了家的温暖和爱的力量。
只是, 霍光的夫人霍显,及整个霍氏家族的人,都想让霍光的小女儿霍成君当皇后,以此来达到进一步控制皇帝的目的。群臣无一反对,皆符合霍光的建议,要霍成君为皇后。
该忍的刘询都忍了,唯独这件事上,他没有半点让步,与自己患难与共的妻子许平君, 那是一刻都不能忘。
于是,汉宣帝刘询下了一道‘寻故剑’的诏书。
刘询在诏书中说:“我在贫微之时曾有一把旧剑,现在,我日思夜想,非常怀念它,众位爱卿能否帮我把它找回来呢?”
朝臣们善于揣测上意,很快品出了这道圣旨的真实意味:“连贫微时用过的一把旧剑都念念不忘,何况是自己相濡以沫的妻子,怎会抛舍不顾?”
明白过来的臣子,他们联合奏请立许平君为后。按道理来说,皇后的父亲一定要封侯,但霍光却始终不允。
汉宣帝以‘寻故剑’的名义,不弃发妻,真是浪漫至极。
一诺千金,即使充满着对霍氏家族的恐惧,也不想委曲求全,那个陪他渡过艰难的女子,他必须让许平君母仪天下。
汉宣帝不忘旧义,坚持立许平君为皇后,这便引起了霍氏家族的不满,他们一直怀恨在心,尤其是霍光的妻子霍显。
霍显的双眼,一直盯着大汉后宫。
当上皇后的许平君,与刘询依旧恩爱不已,很快,两个人就有了孩子。偏偏这时,许平君身体不适,刘询遍访名医,都不见效,直到女医淳于衍的到来,皇后许平君的病情奇迹般的好转。
只是,令汉宣帝刘询没有防备的是,女医淳于衍,和霍氏家族亲密无间。此时,霍显觉得,她一心谋划的好时机来了。
女医淳于衍的丈夫是掖庭户卫,他想要升迁,要淳于衍对向霍夫人求个人情。当淳于衍向霍显开口的时候,霍显就有了主意,摒退左右,也向淳于衍讨要了个人情。女医淳于衍和霍显,两个人一拍即合,许平君万万没有想到,她身边的淳于衍,不是女医,是杀手。
于是,女医淳于衍就将附子捣成粉末,带进长定宫。
就在许平君生产之后,淳于衍取出附子搀和在太医的药丸中,服侍皇后吃下去,许平君如霍显说设计,中毒而死。
悲痛不已的刘询,他固然不信,但是也必须接受皇后产后血崩的这个事实,把许平君葬在了自己百年之地,杜陵的南园。为了最爱的皇后,刘询甚至在南园守孝,感叹自己的成长历程,如此的乖舛,风波不断。
南园遗爱,千古帝王唯一叹, 故剑情深,不离不弃的都是爱。
许平君之死,刘询悲伤过后,彻查下去,把与皇后生产全部有牵连的人员,都关进监狱,查证他们大逆不道的罪行。霍显害怕事情败露,就把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原原本本地告诉了霍光。
霍光一听,虽然责怪妻子行事草率,不够谨慎,自己一辈子的精打细算,万一一个不小心,就会玉石俱焚。霍光思来想去,这件事对于他们整个霍氏家族来说,兹事体大,到了这一步,必须有所行动。毕竟,谋杀皇后的罪名坐实了,别说国法难容,天下百姓都将不容,他们霍家的显赫,恐怕将毁于一旦,陷入万劫不复。
于是,霍光下令,许皇后就是难产而死,没有什么好追究的,释放女医淳于衍,霍家赏赐了她,让她离去。
霍光出面,让汉宣帝哑口无言,只能默认霍光一切的决定。同时,霍光给汉宣帝施加压力,实现了霍显的目的,把小女儿霍成君送进宫里,被册立为皇后,霍氏家族如愿以偿。
不过,汉宣帝还是给自己留了条后路,他当即册封许皇后的儿子为太子,这一次又触动的了霍显,她非常恼怒,吃不下饭,甚至吐了血。在霍显心中,女儿当了皇后,这皇太子之位,顺理成章的将要成为女儿将来的孩子。
利欲熏心,霍显如一个毒物一样,她又指使自己的女儿霍皇后去毒害太子。早有提防的刘询,皇太子有自己亲自教养,且皇后屡次召见太子赐给他食物,都是保姆总是先去品尝,皇后暗藏毒药却无法使用。
对于霍皇后,刘询不动声色,假装和她恩爱,却尽力避免夫妻实质行为,他不愿霍皇后有孕,在他心里,这个女人,已然成为了仇人。
刘询的心里,为霍成君霍皇后划了一条深深的分界线,所以,他的后宫,雨露均沾,嫔妃纷纷怀孕,唯独皇后霍成君,肚子没有一点动静。那个终日盼外孙子的霍显,只能是接连不断的失望。刘询心底暗想,就算是等到霍氏家族被灭的哪一天,他也不会给他们这个希望。
汉宣帝刘询步步小心,日日谨慎,这种日子,让他难过异常。
邴吉来看他,心疼的问说:“可还能撑得住?”即便刘询做了皇帝,在邴吉眼中,他仿佛还是长安狱中那个遭难的小婴儿,对他依旧关怀备至。只是,但凡过于亲近汉宣帝的,都得不到更高的升迁,大权依旧被霍光一人独揽。
刘询说:“这个朝廷,是霍家在统治的,我这个皇帝的摆设,总有一天,要到尽头。”
邴吉说:“那就熬到他死,命再强也终归有结束的时候,陛下要记住,一定要忍得住。”
刘询说:“我当然要戒急用忍,若是我那刘贺叔父能够看明白,懂得忍让,不急于对权力的渴望,恐怕也轮不到我当这个皇帝了。”
邴吉说:“陛下能够看透这一切,微臣也就放心了。”
刘询说:“霍光风光一辈子,都没看懂盛极必衰,他的子孙,个个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,个个加封,享尽荣华,总有一天,朕会让他们照照镜子的,看看这大汉的江山,是姓刘还是姓霍,让他们看看他们是谁?祖上给他们贴了几层金?显摆成这样,目无君上。”
邴吉叹了一口气,刘询接着说:“韬光养晦,这是刻在我心头的字,我想这一天,不会太远了。”
邴吉说:“陛下命大福大,微臣相信陛下,等渡过这个艰难的时候,那就是陛下展翅高飞之时。”
刘询说:“别说霍光,现在的朝廷重臣,位置高高在上,他们的脖颈硬了,怎么会轻易把头低下,不是人求我,是我在求人。你看看现在的我,除了你,身边没有一个亲信,要兵权没兵权,要皇权没皇权,我总得一步一个脚印的把属于我手里的一切收回。”
邴吉说:“这么做就对了,忍得一时,不是要风平浪静,而是储备应对滔天海浪的能力。”
刘询说:“我既然坐在了这皇位上,断然不会像被废的刘贺一样,有失帝王礼仪,扰乱国家制度,我不会给任何一个人借口,也不会落下任何把柄,这个皇位,本来就应该是我祖父的,父亲的、我的,原本可以平安无事一脉相承,那些血淋淋的陷害,如今就是对我的补偿,是天开了眼,给了我这个机会,是机会,就要牢牢把握,不能错过。”
刘询说完,背过身去,眼眶红了一阵又一阵。望着他的背影,邴吉仿佛看到了年轻时刘彻的画像,武帝的嫡曾孙,必然不会让人失望。
选自鹏鸣长篇历史小说《帝国特使》


作
者:鹏 鸣
鹏 鸣(英文名:彼特peter)1956年生,陕西白水人。现定居北京,从事专业创作与文学研究。已出版有选集、文集、文艺理论、诗歌、散文、小说、文学评论、报告文学等专著多部。部分作品被译成多语种版本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