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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帝国特使》34

(2023-07-21 12:46:47)
标签:

《帝国特使》

34

选自

鹏鸣长篇历史小说

张骞

分类: 小说

《帝国特使》34



《帝国特使》34

   鹏 鸣  

 

        在绿色的草原上,一群群羊儿在悠闲的吃草,像是开在草原上的白色花儿。

        张猛曾经想过,如果一直陪解忧公主留在乌孙,他将要回到汉地,接回小满祖母,陪她一起看看,祖父张骞当年走过的大漠草原。如今,张猛却收到了小满祖母去世的消息,他忍不住把头埋在草丛中,痛哭一场。某个时候,张猛等待挛鞮美宇的感觉,他就想到艾小满的等待,守望爱情。

        到了乌孙之后,解忧公主一直没有受封,军须靡对她异常冷淡,几乎不闻不问,当她是空气一样的存在,仅有的夫妻之间的亲密,也不过是一种人性上的发泄,这让解忧公主备受煎熬。

        解忧公主心里真正担心的,不是她和军须靡的夫妻关系,而是因此而受影响的大汉朝,大汉朝一波一波的朝廷内乱,人心不安,再加上不可一世的那位皇叔祖父已经不在了,虽然有了新皇,那不过是一个还未成年的孩子,内忧外患,让解忧公主更为焦虑的,是在这里。

        解忧公主看着张猛,两个人愁容满面,解忧公主说:“小满祖母的事儿,我也知道了,你也不用太难过了,大汉目前政局不稳,留给我们要做的事儿太多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张猛说:“是的,但愿首辅大臣们,能帮助我们的新皇渡过艰难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解忧公主说:“我想,以霍光他们的能力,应该不会有大问题,只是我们在这儿,难道你没有发现,昆弥对我们充满着敌视,这可不是有个好兆头。对于我们个人来讲,昆弥对我们是好是坏不重要,但是,事关我大汉,我们还是谨慎为好。”

        张猛说:“之前细君公主在的时候,听说和昆弥十分恩爱,正是因为这样,军须靡才又上书我大汉,求得公主,他现在像是翻脸不认,会不会其中有什么误会?公主可曾有察觉?”

        解忧公主说:“是啊,这中间一定有问题,我在想,这个症结出在哪儿。人人都知,昆弥带着对细君公主无尽的疼爱,求我大汉再赐公主,想必他是喜欢的,现在摆出这样一副冷脸,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这时,冯嫽走了过来,说:“无论发生了什么事儿,只要我们公主生下王子,一切就迎刃而解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张一一也跟着过来说:“是啊,我得多配几幅良方,好好的给公主调养调养,早点生出小王子,那我天天就有得玩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冯嫽瞪了张一一一眼,说:“小王子岂是你用来玩的?如果真的有,你可当真给我好生伺候着,可马虎不得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解忧公主看着冯嫽对张一一太过严厉,说:“你还和她较真儿,她小孩子脾性,说着玩的。”解忧公主话音一落,张一一立即点点头,心想:“还是公主善解人意,冯嫽姐姐整天像个男人似的,管这管哪儿的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解忧公主问冯嫽:“库宁怎么说?”

        冯嫽说:“我早给你说了,在昆弥眼中,库宁是翁归的人,所以,早库宁根本打听不到什么的。”解忧公主听了,心想:“也是的,库宁是和翁归寸步不离,昆弥的心事儿,怎么会和他讲呢。”清风阵阵,带来淡淡青草香,乌孙,在解忧公主眼中,还真是个好地方,天蓝地阔,人们能歌善舞,单纯善良。

        到了最后,大家猜来猜去,只有张猛一语中的,说:“可是与翁归有关?”

        张猛一语惊醒梦中人,解忧公主想到迎亲那一天,翁归硬是在特克斯草原逗留了一个整夜。想想军须靡,他从小没有父亲,在祖父的关爱下成长,又历经叔父大禄的分庭抗礼,难免不多心。军须靡能从一个少年当上乌孙王,纵然有祖父的扶植,也不可否认他还是有勇有谋,壮志在胸,他是乌孙的昆弥,他的身边,自然也少不了属于自己的耳目与能臣,这闲言碎语,难免会没有人说。当时,解忧公主就觉得不妥,只是没有强势阻拦,现在看来,果真是徒生祸端,多了是非了。

       

        事实上,正如解忧公主所想,军须靡为翁归迎亲的耽搁而一直生气,他有听到流言蜚语,当时他忍着,是因为他知道,翁归的父亲大禄对自己虎视眈眈,他现在需要这个堂弟的协助,断然不能和堂弟翻脸,他把一肚子气,撒在解忧公主身上,对她置之不理,让解忧公主备受冷淡。

        时间久了,翁归也看出了端倪,特意找到解忧公主,说:“我找昆莫去理论,向他解释,你也不用总是躲着我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解忧公主生气的说:“你能理论什么?只会害了我,害了我不要紧,让我有什么脸面回复我大汉皇帝陛下,我们陛下派我来和亲,为的就是乌孙和大汉的结盟,不是破坏,你这样做,只会让我辜负我大汉朝,我纵然死了,也做不到。”

        翁归说:“大汉大汉,你心里眼里就是一个大汉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解忧公主说:“不是为了大汉,我何苦来,既然来了,咬牙也应该撑着,我只求你离我远着点儿。”

        看着解忧公主焦急的样子,翁归随口问了一句说:“那若我是乌孙王,你也依旧只是为了大汉?”

        翁归话音一落,解忧公主怒气冲冲说:“你信口雌黄什么,你喝多了,回你的地方,去休息吧!”翁归的这些话,立即就传到了军须靡的耳朵里,在他心里,本来就认为,叔父大禄争抢乌孙王位,不也是为了他唯一的儿子翁归。

        军须靡带着一腔怒火,来到了解忧公主面前,这个大汉公主,与之前的清秀儒柔的细君公主不一样,依旧是如玉般的模样,清凌凌的目光,只是她的脸上,始终透着一股骄傲自信的样子,整个人散发着非凡的品质。

        看着军须靡到来,解忧公主急忙起身,说:“拜见昆弥。”军须靡走到她跟前,一只手伸过去搀她起来,另一只手却狠狠的捏住她的脸颊,冷冷的说了一句:“好美的脸蛋,匆忙的夜里,我竟然没有看清楚你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解忧公主不言不语,即使军须靡下手挺重,她痛的眼泪都快出来了,依旧沉默着,忍受这,军须靡看她那一眼泪水的样子,才慢慢的松了手,说:“既然那么心不甘情不愿,何苦奉旨嫁过来?我要的是与我的亡妻细君公主一样的女人,而不是藏在身边的异心异志之人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解忧公主说:“我嫁给昆弥,就是昆弥的人,和细君姐姐一样,矢志不渝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军须靡说:“若是翁归当上了乌孙王,你可是也会这么说?”

        解忧公主说:“我只知道乌孙王是昆弥,就是你军须靡,我嫁给了你,你就是唯一,定是生死相依的,谁还想着做乌孙王,那就是与咱们二人为敌,我理当与昆弥共进退,绝无二心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军须靡说:“好一个绝无二心,关于你和翁归之事儿,我都有听说,你难道一点风声也没有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解忧公主说:“我来乌孙,不是去听别人怎么说的,而是听从我的内心,什么该做,什么不该做,这是我恪守的原则和分寸。至于翁归,我不想隐瞒昆弥,之前一直没有机会,现在面对面,正好说清楚,那都是细君公主出嫁时,偶遇了一次,再见就是嫁给昆弥这一次,从得知嫁给昆弥的那一刻,解忧心里就只有昆弥一人,不可能也不会做出有悖伦常之事儿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于是,解忧公主把与翁归的往来,一五一十的说给军须靡听,在解忧公主看来,为人坦坦荡荡,没有什么可隐瞒的。

        这些天以来,军须靡都没正眼看过解忧公主,听着解忧公主有理有据,娓娓道来,想着一个女人就如此坦诚,他堂堂一个大男人,乌孙国王,何必陷入流言的漩涡,为此误了多少夫妻的美满时光。

        一想到此,再看看解忧公主那乌溜溜的黑眼睛,像是黑葡萄一样,他的心头一热,甜蜜涌动,立即双手抱起解忧公主,进入室内,这一刻,才是他们真正的春宵一刻值千金,最是刻骨铭心时。

 

        河水全消,鹅雁归来。

        挛鞮美宇骑马挥鞭站在河岸边,高声唱着歌谣:“海东青,玉爪白翅膀,飞得高又快,红红的眼睛看得清,大雁见了跑,天鹅见了扑棱棱。”说是扑棱棱,其实是天鹅见了海东青,异常害怕,都等不及海东青去抓它,便一头坠地。挛鞮美宇大呼小叫着,惊动鹅雁,然后放飞她的‘爪爪’去擒捉天鹅,送给父王开宴。

        远远的,呼衍凉行站着,看着挛鞮美宇,挛鞮美宇知道,他总是喜欢跟着她,大声告诉他说:“呼衍凉行,你可以滚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挛鞮美宇从小就厌恶他,他还是没完没了的跟着,让挛鞮美宇想要给他的尊重,全都消磨完毕。

        最让挛鞮美宇恨之入骨的是,她孤单无助伤心的时候,就会去埋葬着须卜月亮的破帐房那里,坐一坐,哭一哭,呼衍凉行总能神出鬼没的出现在她身旁,还把她的一举一动随时向乌维单于报告,这让挛鞮美宇反感极了。

        虽然呼衍凉行的出发点是为了挛鞮美宇好,但是,却是每一次都起到了反作用,连乌维单于看了,都替这个孩子着急。曾经,乌维单于还想着,让挛鞮美宇嫁给呼衍凉行,自从伊稚斜单于去世时,亲自说了挛鞮美宇要去嫁给乌孙昆弥,乌维单于就彻底的打消了那个念头。

        大单于的王帐之内,挛鞮美宇向乌维单于炫耀着她派‘爪爪’捉的天鹅,乌维单于先是夸赞了一番,又兴高采烈的说:“全是太阳神的力量,让我的小狼一直在我身边,赐予我大匈奴力量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挛鞮美宇也得意的说:“我就知道父王对我最好了,我做什么都会赞美,美宇好开心。”

        乌维单于低下头,沉思了一下,转而对挛鞮美宇说:“美宇,父王还真的有一件事儿,要好好的给你讲,你可要听话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挛鞮美宇一看乌维单于的脸色严肃起来,笑着说:“父王的脸色不好看,我不要听,你要笑着给我讲,和人讲话态度要好一点,温柔一点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乌维单于一听,立刻笑着,柔声说:“那父王听你的,开心的和你说,不过,你可不许和父王翻脸,要好好的听着,父王的每一句话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挛鞮美宇毫不在意的说:“父王你说吧,我听着就是,不过,我提醒你,可别让我不高兴,我从小就是咬狼长大的,也是会咬你这个大单于的。”挛鞮美宇调皮的说着,乌维单于的心情却沉重下来,几度张口,几度咽下,他不敢想象,这个女儿知道真相后,会给他闹成怎么样?他是否掌控得了,这个在外人看来,如狼似虎的女儿,向来谁的面子都不给。

        良久,乌维才缓缓的说:“美宇,你的母妃,是父王最爱的女人,可惜她去得早,只给父王留下两个女儿,你那个姐姐萍野,养了也白养,自从嫁给了李陵,像消失了一样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挛鞮美宇说:“父王这么说,对姐姐不公平,是你和祖父让姐姐嫁给了李陵哥哥,然而你们一个不高兴,对李陵哥哥一会儿要打一会儿要杀的,换谁谁不担惊受怕?姐姐也是人,既然嫁给了李陵哥哥,他们就是夫妻,只要他们过得好,消失没有什么不可以的,虽然我也有点想念姐姐,但是只要姐姐幸福,我宁愿一辈子不和她相见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乌维说:“你年纪不大,哪儿来那么多的道理?”

        挛鞮美宇 说:“那就请父王念我年纪小,不要再来给我增加烦恼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挛鞮美宇仿佛有一种预感,父王和她讲话遮遮掩掩,吞吞吐吐,很不正常,她不想听到她不愿听到的消息,她一边说着,一边要走。

        乌维单于一看挛鞮美宇要走,伸手拉住了她,说:“给我好好待着,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。”挛鞮美宇看着乌维单于,说:“父王有话直说,美宇长大了,是哄骗不住的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乌维单于长长的叹了一口气,说:“父王已经决定了,让你嫁给乌孙王军须靡,父王知道你可能不乐意,原本也不想这么做,一开始听说军须靡和那个汉朝公主,相处得不是很愉快,父王也想此事就此作罢,谁知他们最近如胶似漆,看来,对我大匈奴不是件好事儿,若是那汉朝公主得了王子,他们和大汉就是一家人,大汉的那个小皇帝就有了靠山。父王思来想去,下定了决心,美宇,父王相信你的能力,能够征服乌孙国王军须靡,把他牢牢掌握在我大匈奴手中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挛鞮美宇看着乌维单于,说:“父王当我是小孩子吗,我会听吗?我宁愿一辈子和我的‘爪爪’在一起,也不愿嫁给乌孙王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乌维单于说:“美宇,我就和你直说了吧,就你的小心思,不要以为父王不知道,你的一举一动,父王都知道,汉朝公主和亲时,你走了那么多天,是去哪儿了?呼衍凉行都告诉我了。我警告你,趁早断了那个心思,你是不记得,但是你应该听说过,我们大匈奴的兰兰居次,你的兰棠宝儿姑母,就嫁给了张猛的祖父,结果呢?一回到汉朝就自杀而亡。你那脚腕子上的狼头银铃铛,明明就是兰棠宝儿的遗物,你能骗得了父王?”乌维单于说着,伸手扒拉一下女儿的脖颈,果真她的羊骨项链不见了,那是她的母妃留给她的,母妃因生她而死,她却把母妃留下的唯一物件送了人,乌维单于心里明白,那个人就是张猛。

        挛鞮美宇说:“父王这么对待我,我会恨你的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乌维单于说:“父王不怕你恨,只盼你去做,嫁到乌孙国去,那是你必须要走的路。父王再告诉你,就算不去乌孙,你的选择也不会是那个张猛,呼衍凉行就是你最后的归宿之人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挛鞮美宇听了,大叫一声:“若是祖父还在,定然不会想出这么愚蠢的办法,我是大单于的子孙,竟然向小小的乌孙去求和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乌维单于说:“你说的没错,若是我大匈奴强盛之时,小小的乌孙算什么?大汉又算什么?可是现在不一样,乌孙在变,大汉也在变,而我匈奴更是无时无刻不在变。美宇,你应该清楚,父王的身体撑不了太久,这大单于之位,你的叔父们,哪一个不是紧紧的盯着?詹师庐是你的哥哥,虽然你们不同一个母妃,毕竟是你的亲哥哥,父王唯一的儿子。若是父王不在了,你如果不帮他,你的叔叔们绝对不会放过这个天赐良机,到时候,我大匈奴又要经历内乱,你的祖父呕心沥血,就是不想看到我大匈奴分裂。美宇,父王一直骄纵着你,唯独这一次,父王不会放过你,难道你想要和父王同归于尽吗?就算是咱们父女一起死了,父王也无颜面去面对你的祖父,死不瞑目。还有,话我给你说明白了,你也别指望你祖父在,他会不同意,你的祖父临死都有嘱托,是要你嫁过去,觉得只有你可以做到,是拯救我大匈奴的唯一希望。只是当时,父王念你年纪小,没有忍心,再者猎骄靡已经老迈无用,现在的乌孙王是军须靡,父王见过他,年轻有朝气,不会委屈你的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听到父王这么说,挛鞮美宇心想:“幸亏祖父不在了,若是他还活着,这个她心里最疼爱她的两个人,祖父和父王,都做一样的决定,她会更加伤心不已,还好,现在只是父王,让她心里可以幻想着,若是祖父还在,绝对不会让她嫁给军须靡,会依了自己的,还是最疼爱自己的人。”幻想终究是幻想,挛鞮美宇还是要面对现实,祖父也不过是这个计划的始作俑者,关键时刻,什么最宝贝的女儿,只是一句谎言。

        挛鞮美宇说:“我曾经以为,我是父王最宝贵的,只要我幸福,父王都会答应我,现在看来,只要父王能够稳坐在大单于的位置上,什么都可以不要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乌维单于说:“在你眼中,父王仅仅是为了大单于,父王是为了我大匈奴的未来,即便是你的祖父还在,他的决定还是和父王一样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挛鞮美宇点点头,说:“所以呢?所有的真相,不过是没有一个人真心疼爱我,没有一个人在乎我的想法?我只能去幻想,我那因我而早早去世的母妃,她在另一个世界保佑着我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乌维说:“到了现在,你是该嫁人了,父王是替你找好了夫婿,对我大匈奴又有利,这是两全其美的事情,我不知道你究竟在反对什么?若是为了张猛,你的这份心还是死了吧,呼衍凉行你不愿意,军须靡父王亲眼过目,一表人才,机智过人。你此去乌孙,就是左夫人,那个汉朝公主,无论如何,地位都在你之下,你将是乌孙的国母,有什么可亏待你的。你若是坚持不嫁,留在匈奴,呼衍凉行,必将是你未来的夫婿,你选一个看看?父王再说一次,至于你心里想的那个汉人,从他的祖父开始,就是我大匈奴的敌人,更是害死了我大匈奴兰兰居次的罪魁祸首,父王已经给你说过了,你那个兰兰姑母的故事儿,她嫁给汉人的后果,就是你的警训,你说父王不为你好,父王不顺着你,才是真的爱你,起码不会让你,无缘无故丢了性命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挛鞮美宇说:“如果我只是为了留住性命而活在这世界上,我只要吃饭就够了,可是我为什么还会想那么多?是因为我想要精神和灵魂如彩虹一样的活着,父王这么做,等于是亲手杀了女儿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乌维说:“如此顽固不化,嫁给军须靡,你是嫁也得嫁,不嫁也得嫁,父王什么都可以答应你,唯独这件事,由不得你,父王要你必须去做。你可以不听父王的,但是我大匈奴的族人,就是扼住你命运的咽喉,乌孙王军须靡,你必须要嫁,否则,你就眼睁睁的看着你的父王和你所有的族人,看着我大匈奴由熊熊烈火烧成一地灰烬,熄灭我所有匈奴人生命的火焰,从此,天下再无有匈奴,匈奴人在黑暗里,谁也看不见。父王知道,只要美宇你想做,你是可以做到的,至于萍野,你那个不争气的姐姐,父王已经放弃她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乌维的话说得很重,这也是挛鞮美宇第一次听到父王给她说如此重话,她像是遭到了致命的打击,她的痛苦无法言语,她只剩冰渣子一样的心。

        能够让挛鞮美宇感知到痛苦,对乌维单于来说,并不是一件坏事,起码在挛鞮美宇心里,开始挣扎了,没有最初的坚定,只要她的心开始摇摆,乌维单于就等于成功了一半,继续说着:“你,挛鞮美宇,不要像那个兰棠宝儿一样,成为我大匈奴一只养不熟的白眼狼!我还真告诉你,你在阿爹面前,可以胡闹,你在我这个大单于面前,也可以胡闹,可是,你在整个匈奴人面前,绝对不可以,任何人,包括你我,在我大匈奴面前,都微不足道。你的生死,都是我匈奴人的一部分,你是要懦弱的去死,还是要为我大匈奴强悍的活着,随便你的选择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挛鞮美宇说:“我若是宁死不从,父王该当如何?”

        乌维单于火冒三丈的说:“早知如此,就不该让你活到现在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挛鞮美宇问:“父王何出此言?”

        乌维单于说:“因为大萨满有预言,你若是不愿协助我大匈奴,要杀了你才能消灾,这是太阳神的旨意,为此,你的祖父是有好几次动了心思的,是父王舍不得你,父王每看到你一次,就痛哭一次,是父王三天三夜的跪地祈祷,换来你每一次的平安。”感觉到女儿好好的和自己讲话了,乌维单于连忙动之以情晓之以理,他心里明白,若是不能让女儿自愿去,恐怕就是逼死了她,也没有任何用。

        挛鞮美宇说:“照父王说来,我嫁到乌孙,真的有作用?”

        乌维单于说:“大萨满是这么说的,我想是的,美宇,就算你可怜父王,帮助父王,也是帮助我整个匈奴,我们大匈奴到现在,如快要落山的太阳一样,父王不知道将来会怎么样,起码你嫁过去,会延缓我匈奴的败落,我们父女,也只能尽力而为了,有脸面去见祖宗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挛鞮美宇说:“如果我愿意死呢?我从小没有娘亲,姐姐萍野也跟着李陵哥哥隐没在草原之上,没了消息,祖父曾说我和人都不亲近,我是不敢亲近,就是怕我的亲近之人,会消失,带走我的一切。现在看来,的确是这样,父王,我若是死了,你可会心痛?”乌维单于没有想到,刚刚看到转换的余地,女儿又绕回了原地,摆出一副宁死不屈的模样。

        乌维没有办法,干脆亮出底牌,说:“你这是要逼死父王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挛鞮美宇:“死都不怕,还怕什么嫁给乌孙王,我答应了,父王你和大匈奴都好好的,如果我挛鞮美宇真的可以做到。”本来,乌维单于一度以为看不到希望了,挛鞮美宇的这句话,让他大喜过望,眼含热泪,说:“不愧是我挛鞮氏的女儿,美宇,父王为你骄傲,你是父王的好女儿。”乌维单于说完,就要拥抱挛鞮美宇,以示庆祝,挛鞮美宇迅速躲开,此时此刻,她的心里,正在和一切告别,爱的恨的,自愿的强迫的,都不重要了,这个决定,只能让她看见一个结果,那就是和她心中最挚爱的人,再也没有可能,没有未来。挛鞮美宇心里念着:“再见了张猛哥哥,生死之间,我选择了活着,我只要活着,才能看到还活着的你,只要能够看见你,我就知足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到了这一刻,挛鞮美宇终于意识到,生活中有一种不可抗拒的力量,叫做命运。大汉与匈奴,是张猛与挛鞮美宇之间,穿不过去的厚厚城墙,过往的美好,不过是两个少年人的痴心妄想。渐渐的,挛鞮美宇的泪水,一滴一滴的顺着脸颊爬下来,急坠落地,挛鞮美宇心想:“命运从来不是绑在我身上的束缚,也不是使我沉甸甸下坠的沉重羽翼,一切都是我自己选择的,有痛,我忍,即便落一个悲惨下场,我认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当爱已成往事,最是刻骨铭心时。

 

        艳阳高照, 山涧青青,小河流水像玉带一样,划过草原。

        特克斯草原,是进出乌孙的必经之路,四下望过去,一片葱郁之色,无边无际,辽阔到天尽头。

        军须靡和解忧公主正是浓情蜜意的时刻,正当他打算加封解忧公主之时,收到了匈奴公主要嫁过来的消息。乌孙和匈奴同源,有许多匈奴人在乌孙朝内为臣,匈奴人的势力不容小觑。这个时候,军须靡面对着亲匈奴势力及叔父大禄的压力,他不想因此得罪匈奴,不但答应了要娶,还答应了册封左夫人,而解忧公主,直到这个时刻,才被封为右夫人。

        挛鞮美宇为左,解忧公主为右,显然是因为乌孙仍然畏惧匈奴的缘故。

        匈奴草原上的风,几欲疯狂,呼啸着,怒吼着。

        乌维单于都没来得及送挛鞮美宇出嫁,已经病故了,挛鞮美宇的哥哥詹师庐,继承了大单于之位,被称为儿单于。

        当时,女子出嫁年纪尚小,西域女子的出嫁更为幼小,而儿单于虽然是挛鞮美宇的哥哥,也只是比她大几个月而已。就在挛鞮美宇启程去乌孙之时,她还在路上,匈奴王庭就大祸飞扬,一切都如乌维单于所料,即便是有挛鞮美宇在,她的叔父呴犁湖依旧凭着自己的实力,当上了大单于,而她的这个哥哥只能说是暴病而亡。

       

        在路上,得知这个消息的挛鞮美宇,心想:“这个哥哥的成长史,就是一个杀人史,恐怕也只有父王坚持让他做大单于,他除了施暴杀人,几乎不做任何事情,对匈奴人来讲,是一个灾难,匈奴草原上,谁听到他的名字,都吓得哆嗦,实在不是一个好的大单于人选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听到詹师庐去世的消息,挛鞮美宇对侍女莱莱嘀咕着说:“死了也好,死了也是积德行善,随他吧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挛鞮美宇对詹师庐没有过多的感情,只是可怜父王的一片良苦用心,赔了女儿也没有拯救他的儿子。

        不过,当挛鞮美宇下决定的那一刻,不是为了任何人,父王的确是站在整个大匈奴的立场,促使她奋进,一个民族的血液,那是根植于内心的信仰。再者说,挛鞮美宇也不看好詹师庐,他粗暴蛮横,恣意妄为,根本没有一个大单于的格局,只是出于对父王执念于血缘的认同,她没有反对,现在出现这样的结果,是意料之中,一切都顺其自然吧。

        儿单于不在了 ,挛鞮美宇的叔叔呴犁湖当上了大单于,可惜的是,他的大单于之位还没暖热,挛鞮美宇的小叔叔且鞮侯又坐上了大单于之位,匈奴王庭随着大单于之位的流动,厮杀一片。

        还在去乌孙路上的挛鞮美宇,无奈的摇摇头,一声叹息,感慨着说:“匈奴人自己都这样?还能指望谁?”挛鞮美宇的母妃,也是兰氏家族的女子,挛鞮美宇想着,果真是应了那句话‘铁打的兰氏家族流水的大单于’,同是挛鞮氏,也得轮流坐。

        让挛鞮美宇没有想到的是,风暴到了这儿,还在漩涡之中,小叔叔且鞮侯刚刚宣布登上单于之位,竟然因为一个意外,坠马而亡。想来,一个生活在马背上的民族,堂堂大单于,骑马如履平地,竟然是这个因由而死去。

        挛鞮美宇当下停止赶路,叩拜在地,又抬头望天说:“我大匈奴的太阳神啊,是要我匈奴人陷入绝境吗?求求太阳神,护佑我大匈奴,一切为安吧!”挛鞮美宇祈祷着,她在路上跪拜了一夜,直到得到了新单于继位的消息,那就是她的堂兄狐鹿姑,是小叔叔的长子,虽然没法和祖上相比,但是起码比自己的哥哥詹师庐有所为,挛鞮美宇这才稍稍放了心,带着忐忑的心情,一路快马加鞭的赶往乌孙。

      

         圆月之夜,草原上隐隐约约听到狼的嘶吼。

        挛鞮美宇站在月夜之下,过了这个夜晚,明天就彻底的嫁做他人妇,侍女莱莱走过来,给挛鞮美宇加了件外披,挛鞮美宇依旧没有回营帐的意思,她好想时间停止,她就永远停留在这黑夜里。

        突然,耳边响起一个声音:“果真是你,没等我去接你,你就来了。”这声音是那么熟悉,挛鞮美宇顿时一脸泪光,回头看看,果真是张猛。

        自从听到匈奴公主要和亲乌孙,张猛时刻都有一个担心,怕那个和亲公主,就是挛鞮美宇。

        因此,张猛一直在暗中打探,匈奴和亲使团的消息,果真在这个明月夜,他看到了心上人,心上人却正是他人要娶的妻子,在这一刻,张猛是如此理解翁归对待解忧公主那时的心情,如重捶在心,每噗通一声,心都在流泪滴血。想到和挛鞮美宇曾经的一切,张猛就情不自禁的忽略身边的一切,她还是那副天真骄纵的面孔,在他面前任性,他趴在她莹白可爱的小耳朵边,低声细语的逗着她开心,她望着天空傻傻的笑着,露着洁白的牙齿,脸上腾着一层一层淡淡红晕,张猛脸带笑意,满满的全是回忆。

        望着挛鞮美宇满脸的泪水,张猛回到了现实,挛鞮美宇的话,还像在昨日,她说:“除了张猛哥哥,我谁也不嫁。”这两心相印,堪比日月长,那一日的嫁娶之约,如今像是大梦一场,只有心伤。

        两个人默默流了一阵眼泪,挛鞮美宇说:“张猛哥哥,你看见了吗?这月亮又圆了,这是美宇眼中,最后一个圆月夜,我会记得的,谢谢张猛哥哥你来送我,送我嫁人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张猛立即说:“不是送你嫁人,是让你跟我走呢?”这话张猛脱口而出,说出来的话,无论是挛鞮美宇还是他自己都不能相信,因为他们心里都明白,他们走不了,逃不掉。

        大汉和大匈奴都在,他们谁往后退一步,都是背叛了自己的国家故土,两个人身上,背负着多少性命与责任,容不得他们逃避。就算他们两个人可以豁出去,那些背后的无辜之人,恐怕都要血染乌孙草原。阴差阳错,这都是天命,天命不可违,万万做不到的事儿,也只能说一说罢了,在这个世界上,已经没有一个洞穴可以供他们俩藏身。

        挛鞮美宇说:“我们都太渺小太微不足道了,明天,我就是乌孙国的左夫人,这人生的选择,是多么的荒唐与可笑。我曾经那么想嫁人,从我们一起看 小羊儿出生,我就想嫁人,想这一天,想了这么多年,没有想到的是,终于要嫁人了,我是如此的悲伤,却原来嫁的不是最初之人,到头来是一场空欢喜。现在,我只盼这有一天,我死的时候,能在你身边,那样下辈子的话,张猛哥哥记得我深一点,好找到我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张猛难过的说:“美宇,我会心痛的,你不要这么说,我的哪一辈子,都是忘不了的,你是我的全部,这些天以来,我天天看祖父的羊皮地图,想着带着你哪儿,去一个没有人的地方,只有我们俩,可惜天意弄人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挛鞮美宇说:“从此再无圆月夜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张猛的心境,和挛鞮美宇一样,挛鞮美宇接着说:“心嫁给你了,永远嫁给你了,不要再看我的人了,我是兽,不属于人类,忘了吧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张猛说:“但愿你也会忘记,愿你此次嫁人,是你幸福的余生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挛鞮美宇说:“当我决定嫁给军须靡,我的灵魂已经裸露在暴雨之下,成为我下半生的煎熬。我和你从小一起成长,分离的时刻,你对我拉起的小手指,我们拉勾勾,说一百年不变,这才多久的时光,你我都变了,站在各自的立场,也许以后就是互相为敌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张猛说:“美宇,没有人想与你为敌,这是我们的选择,你想想我们久别重逢之后,一切不都是相约好的吗?是你先改变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挛鞮美宇说:“是啊,在重逢的那一刻,我觉得张猛哥哥你,是我一生可以信赖,我们是共用一条命的人,现在看来,你站在我的对立面,必将与我为难,是你带走了我的生命,我只是个躯壳在活着,这个躯壳依然备受折磨,因为我知道,我没有天,你是我信仰的天,但是我的天塌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张猛说:“你的生命还在你身上,还在为你背后的匈奴人付着代价,从你到我的祖母,兰棠宝儿,都是个悲剧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挛鞮美宇说:“我们是个悲剧,你们不是吗?你不是吗?你的大汉公主不是吗?千里迢迢嫁到乌孙,所图不都是一样?你为什么不体谅我?”

        张猛说:“我希望你过得好,那是我的心愿,你回头看看,匈奴的单于们在忙着手足相残,我怕你耗尽心血,最后匈奴人四分五裂,一盘散沙。”挛鞮美宇猛然给了张猛一个耳光,狠狠的抽了过去,张猛没有闪躲,她怒气冲冲而去,又猛的一回头,告诉张猛说:“如果真有那一天,就让草原上的苍鹰以我的肉糜为食。”看着挛鞮美宇眼中升腾的火焰,张猛特别想念母亲,这些固执的匈奴女子,从来都有一股玉石俱焚的信念。当然,到了这一步,无论过去多么相爱,那也只能放在心里,张猛绝对不会,对挛鞮美宇再有任何企图之心。关于爱情,懂的人会说是一桩美谈,而对于身处其中而受牵连之人,那必成为丑闻,何况这个人是乌孙王。张猛明白,从此以后,不但不能仰望,还必是远远走开,再也没有像这个圆月之夜,两个人的单独约谈。他们的心,在此之后,外面亮堂堂的,里面黑乎乎的,那是被熄灭的爱情,悄悄的被掩埋。

        用最深的爱去忘记,最是刻骨铭心时。     

 


选自鹏鸣长篇历史小说《帝国特使》




《帝国特使》34



《帝国特使》34

作 者鹏 


   鹏 鸣(英文名:彼特peter1956年生,陕西白水北京从事专业创作与文学研究。已出版有选集、文集、文艺理论、诗歌、散文、小说、文学评论、报告文学等专著多部。部分作品被译成多语种版本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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