被现实撞成碎片的童年

到了现在的年龄，再去回忆遥远的童年，即使别人不说，我也有点难为情。有横亘在回忆路上的难为情存在，即使偶尔想起曾经的一些片段，大都也不会表露出来，只会在某个夜晚，静静地在内心划出清晰地轮廓。

最近几天，或许是为我比较低落的情绪搭配点相似的色彩，老天爷给天空布满了灰色的阴霾，并不时滴落阵阵秋雨。昨夜，十点钟的模样，阳台的窗子上忽然响起噼里啪啦的声音，透过紧闭的窗帘，雨水敲打玻璃在寂静的夜里，声音被空旷放大了许多。躺在床上，听风夹着淋淋漓漓的雨吹倒窗子上的响动，心里漾出莫名地忧伤。这忧伤里有伤病引起的顾影自怜，有触景生情的形单影只。带着无以言表的情绪，在滴滴哒哒单调而枯燥的节奏里，我很快进入了梦乡。

一夜好梦，醒来，晨曦透过窗帘在床上洒下斑驳的微光，朦胧中，那些出现在眼前的画面，正在一点点散去，虚幻的梦境唯一留给我的只有淡淡的回味。

依稀记得，一条河上，我手持长长的铁条坐在冰车上奋力的划着，又记得还是那条河，冰不见了，浩浩汤汤的水从上而下，夹杂着淤泥，从眼前流过，渐渐，水变得清澈，我跟一群孩子在水里嬉戏。

这是梦而又不是梦，因为我曾有过这样的童年快乐时光。那时，家乡有一条从东边山谷蜿蜒而西的河流，河床宽约十几米的样子，两侧是近1.5米左右的河堤，因是在地表下，所以当地人形象地称之为河沟。冬季，河水几近干涸，断断续续的冰面无疑为孩子们提供了最好的游乐场。记得几乎每天放学后，我们都会到河面去滑冰车，其中的一个游戏是捉人，即大家划着冰车闪转腾挪，筛选掉的一个人划着冰车在后面追赶，以拍到后背为准，此刻，被捉与捉人者呼唤身份，这样好玩的游戏常常玩到夕阳西下。

到了夏季，大雨过后，山谷积聚的雨水汇流成滚滚山洪，急速的向入海口奔去。尤其是大暴雨过后，滔滔河水翻动浪花，拍打着两边的堤坝，不时涌上马路，给两岸的居民带来不小的恐慌。渐渐，山洪褪落，河水逐渐变得清澈而徐缓，这时，孩子们赶紧拿来铁锹，选一宽阔的地方挖土叠坝，形成一个较深的大坑，于是，一个嬉戏玩乐的地方出现了。

如今的孩子没有这样集体游戏的体验，沉重书包压在孩子肩头，压掉了所有的童真和乐趣，也压垮了一代人的体质，更压制了血性的培养。我始终不解，培养智力难道就得以牺牲体质为代价吗？难道我们需要的是大清那样的书呆子吗？每一次，看到幼儿园门前站满的家长，看到他们陪着孩子小心翼翼如对待温室花朵般的样子，总有种莫名悲哀的感觉，本来如同飞鸟出笼的孩子，却被带回了更封闭的空间——家，大自然对他们而言，只能从电视里体验。

这个雨夜，我的梦即使没有较好复制童年，却也将深埋在心里的旧事带了出来，引起我对那段快乐时光的眷恋与回味。然而，我却不在有悄悄回到河流、触景生情静静品味那段快乐时光的机会。城市的所谓发展规划中，早就锁定了这条河沟，视其为有碍观瞻、阻碍交通的所在，于是，在近五、六公里河道上面敷上了厚厚的水泥盖，无数人曾经的童年快乐也因此失去了安放的地方。

上亿年形成的天然海滩被以城市建设的名义掩埋到地下，起伏的山峦因用地需要被夷为平地，这条河沟自然也就命中注定地被从人们的记忆里抹去。丹麦、挪威、荷兰几百年前的房子至今依然被人居住，山川、河流依旧按照古已有之的路径流淌，这是人文和自然留给人类的财富，是一座城市区别于另一座城市的标志。

遗憾、非常之遗憾，我们的城市建设，不仅毁掉了各自的特色，也将可用于回忆的童年故事，以钢筋水泥的形式撞成无数的碎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