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湛江晚报》:世事纷纭(四章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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世事纷纭
(四
蔡
(《湛江晚报》2022年6月16日)
小区里的面包果
一枚熟透的果实,从树上旁若无人地悄然坠落。
树下已聚集一堆它们的同伴。有些是熟烂的,有些是跌烂的,无人理睬。
事实上它用力地击打地面时,是发出声音的。
那一天我路过时,也听到了那一声呼喊。不过我已熟视无睹、充耳不闻了。
也许有些人不认识它们,我可是认识的。
它长在60年前的小学课本里,我还记得地理老师讲起时津津有味的情景。
说这种产自非洲的热带奇树,它的果实烤熟时,就像面包一样又甜又香,松软可口。
引得那时经常饥肠辘辘的我,常常不争气地在梦中张开小嘴。
如今,面包树已落户小区多年了。
它一年年地结果,一年年地坠落在地。
一年年过去,它一如既往地收藏着温饱。
对它视而不见的我们,却不再讨论温饱。
蚝味越千年
生蚝的美味,苏东坡早就知道了。
900年前,他在儋州就写过一篇《食蚝》,独创了酒煮鲜蚝的手艺——
“肉与浆入与酒并煮,食之甚美,未始有也。”
又说:“又取其大者,炙熟,正尔啖嚼,又益煮者。”
还幽默地担心当红者为吃鲜蚝弃官而来,竟叮嘱幼子:
“每戒过子慎勿说,恐北方君子闻之,争欲东坡所为,求谪海南,分我此美也。”
其实,新石器时代的先民,就比东坡早知道。
我在珠海博物馆的展柜中,见识了一些在沙丘出土的尖状石器。
面对坚硬又割手的蚝壳,先民们已懂得制造撬开外壳的工具。
虽然相隔了三四千年,不过它肥软、鲜美、多汁的品质一脉相承。
自此,我津津有味品尝生蚝的时候——
竟吃出了东坡的味道,还有南越先民的味道。
两只鹦鹉
一对鹦鹉来到我们家,成了孙子的宠物。
孙子纠正说,不是一对,是两只,妈妈不是从一个地方买来的。
可是住进了同一个笼子,就成了一家人,吱吱喳喳说不完的话。
孙子放学回来,一放下书包,第一件事就是与它们同乐。
看到食物少了,就添加食品。水杯浅了,就装满水。
可是有一天,也许是笼门没关好吧,一只鹦鹉飞走了。
孙子自此闷闷不乐。另一只鹦鹉,也同样闷闷不乐。
它不再蹦跳,不再吱喳,甚至不吃不喝。
见它总在睡觉,过了几天终于不再醒来。
哭过之后,孙子说,它是伤心死的。
这件事,对他的印象太深了。
到了二年级要写有关宠物的作文,他立马选了这个题目。
我看到,他的文中一片惋惜之情,还用上了相依为命、同病相怜的成语。
忽然他对我说:要是它们互不认识就好了。
我明白他说的是日久生情后,失去更伤情。
他想到的也许是一些朋友。我想到的是一些家庭。
唐家湾的萝兜粽
在珠海唐家湾,我相遇了萝兜粽,见到了陌生的熟人。
我指的是包粽子的叶子,它不是一般的粽叶,而是萝兜叶。
在我的粤西故乡,萝兜的大名叫野菠萝,还有用方言喊出的小名,无法书写。
野菠萝叶是童年的好友,我对它又恨又爱。
叶子两边布着两排尖刺,一双小手用血记下了对它的怨恨。
可是把它的剌削除之后,叶子就成了绝妙的编织材料。
编成戒指、钱包、皮带,编出你想得出就编得出的饰物与玩具。
在唐家湾,萝兜叶是我熟悉的陌生人。
把它的刺削去之后,围成了手电筒般的形状。
填进去糯米、红豆、五花肉、咸蛋黄,用八小时的柴火烧煮出独特的美味。
萝兜粽量多,料足,结实,厚重,营养丰富,又可保存多日。
成了出远门的人,以及从前被迫远渡重洋的华工,随身带的第一选择。
我就这样爱上了唐家湾的萝兜粽,从内容直到外表。
想起那些出远门的游子,以及百多年前的华工,萝兜粽就是舌尖上的乡愁。
令他们一再回味的,是透进粽子里的萝兜的香气。
唐家湾的萝兜粽,这时竟也成了我的乡愁的寄托。
我久久萦念的,不仅是它的色、香、味,还有野菠萝叶编织的——
故乡的童年。
蔡旭,广东电白人,现居珠海。退休高级编辑,不退休散文诗人。出版散文诗集《蔡旭散文诗五十年选》等34部,散文集、短论集10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