夏 雨

雨泼水似地往下浇，风挟着阵阵水雾，沉闷的雨声在耳边轰轰作响，我没犹豫就去了。朋友一周前约好的，约好去他的画廊，他的画廊那天开业。

路不远，我打伞走着去，还拎了两瓶酒。雨水很快湿透了裤腿，裤腿贴肉冰凉，鞋子也湿透了，鞋里进水沉了许多，走着呱唧呱唧叫。马路上水流成河，车在水里开，像游艇滑过，掀起两道水浪。路旁的槐树枝干黢黑，叶子碧绿，绿叶间透着白，白的是一簇簇的槐花，雨打槐花扑簌簌地落，落进水里的漂着走，走得比我还快。

走着走着，路不见了，路旁有条山水沟，也不见了，眼前一片浑水茫茫。水中有物时隐时现，能辩清的是几辆小车，小车随水起伏，漂流而去。山水沟溢水，淹没了路，只好绕着走，像绕着湖边走，这一绕路远了，走到新世界商城就不早了。商城的前廊檐淌水成帘，穿帘而入，伞砸得嘭嘭乱响，进商城收了伞，拧拧裤腿，跺跺脚，赶紧往楼上跑。

朋友的画廊在三楼，上了楼，雨声远了，眼前亮了，亮眼的不是灯光，是灯光下的那片山水。山水是画的，大大小小的山水画，还有别的字画，挂满了过道，挂满了画廊。画廊很多，都有编号，朋友的画廊是一千多号，数着号找才找到。画廊里挤满了人，我紧赶慢赶还是来晚了。

我来了，人就到齐了，大伙说笑着上了十楼。十楼是美食城，场地很大，看着像个旧厂房，砖和水泥都裸露着，场地中间是散座，摆满了小桌小凳，都是吃烧烤的，场地周围才是包间。包间是朋友定的，包间号是特意选的，选了个二零二二，来的人多坐不开，又换了个大的，包间号换成了一九九二，都说换了也挺好，感觉年轻了三十岁。

雨还在下着，雨线稠密而明亮，看着窗外的雨，大伙都很兴奋，说雨天最适合喝酒，五个能喝白酒的，二两的杯子都倒满，一瓶酒就空了，还有能喝红的、喝啤的，也都倒满了酒，举杯祝贺画廊开业。朋友说了许多感谢的话，有句话说得特别感慨，就冲这句话，大伙把酒都干了。

朋友来敬酒，问我是咋知道的？这酒是他的最爱，我说听他说过一回，就特意带了两瓶，他拍拍我的肩膀。这酒不好买，四处打听才买到，是厂家直销的内部招待用酒，酒没有包装，也没有牌子，都管它叫光腚猴子。酒从中午开始喝，喝到食客都走了，服务员也歇了，这才散了场。散了场雨还在下，回家的路上裤腿又湿了，鞋子又湿了。

那是入夏以来最大的一场雨，想起那场雨，就想起那次喝酒，想起朋友的那句话，他说下这么大的雨，没想到大伙都来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