蛏 子

小镇有早集，早集有卖蛏子的，听说后我就去了，拎着个麻袋。小镇离营区很远，绕过俩丘陵才看见，看见了还要走好长一段路，出门时天还没亮，走到小镇天就大亮了。

进了小镇就找卖蛏子的，集上转遍了也没找着，问的人都摇头说不晓得，好不容易问到个没摇头的，他往那边指了指。那边我去找过了，没见有卖蛏子的，只有两竹筐泥，蹲旁边的那人黑瘦，衣裤沾着泥，不说话也不吆喝，我也没问他。见我又找来了，那人还是不吭声，我问了他，他才捧起泥给我看，蛏子都在泥里。泥里的蛏子是活的，两片壳微微张开，有触角探出来，碰碰就缩了回去，我嫌泥太多，让洗净了再买，他不肯，我只好连蛏子带泥买，买了十斤。

回到营区快晌午了，几个战友都等急了，见了我就抢麻袋，抢过来就往外倒，哗啦叮当地倒了一脸盆。蛏子裹着泥，泥很稀黏，细腻如墨，费了很大劲才洗净，洗净的蛏子还都活着，两片壳微微张开，有触角探出来，碰碰就缩了回去。蛏子放锅里煮，锅很大，煤油炉很小，烧了很长时间水才开，煮熟的蛏子壳全张开了，肉躺在壳上白嫩似玉。蛏子捞进盆里，几个人围着盆，头凑头地吃，呲溜咔嚓地动静很大，呲溜是吸肉，咔嚓是扔壳。蛏子吃完，壳扔了一脸盆。

煮过蛏子的水像滴进了奶，淡淡的白色里透着点蓝，吃完蛏子又用这水煮了面。面煮好再打个鸡蛋，鸡蛋先打到碗里，用筷子使劲搅，搅得碗铛铛响，搅好再用筷子篦着，蛋液像线似地飘进水里，水里瞬间开满淡黄色的花。蛏子呲溜咔嚓吃完，面又吃得满屋喉咙响，面吃完才没了动静。屋里没了动静，人还坐在那里，还在砸吧嘴。

当兵那些年，就吃过那一回蛏子，真是过瘾。现在想起来还纳闷，小镇离海那么远，交通又极不方便，咋会有这么新鲜的蛏子呢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