（续“车行墨脱上”）

三、奇幻如梦的路
    过了嘎隆拉冰川，车沿之字形的道路盘山而下，直至针叶林地带。近20公里的下山耗时两个小时，但你却始终能仰望嘎隆拉山雄壮的主峰（图8），难分难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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图8.

    下午的天气果然一路都阴。四点抵达80k时太阳露了一下脸（图9）。进入蚂蝗区天又落雨了，是那种最刺激旱蚂蝗热情的小雨。这情况很不妙，也无可奈何了。我们一直前行不停车，赶时间，还是忌惮旱蚂蝗？不细究了吧，反正所有路上的风景就在颠簸中观看了。但眼前的植被与景观就与西双版纳的热带雨林一个样。走错地方了吧？我做梦一样地在迟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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图9.

    这热带雨林中，散落着西藏珞巴人和门巴人的简陋小木屋也是杆栏式的，颇有版纳意味。村民们在享受着世上最奢侈的绿色与自然，却处在最可怕的贫困中。弱小的儿童已在为生活奔波了（图10），小小年纪不能上学，尚不知怨怅为何物，不忍之极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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图10.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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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图11.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

    面对满目的芭蕉、竹林之类，时时感觉是走进了西双版纳密林中，这哪像西藏呀！就连牛群都已是黄牛群了（见图11），而非西藏的牦牛群。
    错觉让人走了神，但植被是与海拔与气候有关，与西藏无关。我手中海拔表在雅鲁藏布江河谷一处已显示了七百多米，这当然不是墨脱海拔的最低处。低海拔无高寒。喜马拉雅山脉在地理上横挡住了印度洋来的暖湿气流，却在墨脱的雅鲁藏布江峡谷洞开一线，降雨丰沛，名为湿舌。都十月份了，我们进出墨脱的四天里还天天见雨，处处湿湿的。雅鲁藏布江的低热河谷里有了足够的热量和雨水，高天雪地的西藏也自然有了热带雨林的大好风光。

    车行墨脱的妙趣就是一天完成由寒而暑的时空压缩之旅。清晨在冰川上，傍晚在热带雨林中，由冰而热，海拔由高而低。一天穿越寒、热不同植被带的奇妙之旅，全拜“车轮舞”所赐。倘若徒步，绝无一天內完成的可能。扎墨路的海拔大落差带来精彩，南迦巴瓦峰与雅鲁藏布江的垂直落差更是这一精彩的极致了（图12）。墨脱一带也顺理成章地聚集了雅鲁藏布江三分之二的水电资源。厉害的墨脱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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图12.

    天幸没被困在路上，晚上22点半，我们顺利颠簸进墨脱了。朋友早在饭馆点了火锅静候我们，此刻围着热腾腾的石火锅，幸福得像是刚刚被蒙恩特赦一般。可不，十几小时的颠簸我们仅靠干粮、瓶水点点饥。车轮舞中，我们将此二物弄下肚里算是个小小技术活儿，绝非进膳的范畴。

四、无路的故事
    第二天起来，看见雨中的墨脱，真不想用“县城”这个字形容它。像西藏许多偏僻小县城一样，连集市都不像，所谓“街”就是几栋功能简单的房子，你能一眼就见山（图13）。http://s2/middle/ae1d1558xcc105a7eb4f1&690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图13.

    浓密的雨林正展现着原始旺盛的生命力，杆栏式民居显然已非完全传统了（图14），现代商业的影响隐约而见。简易的城市广场只比篮球场大些，场边的篷子也是临时性建筑（图15），正排练第二届墨脱文化艺术节的开幕式，参演的门巴族青年神情愉快。

http://s8/middle/ae1d1558xcc10645d0087&690图14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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图15.

    县城里的商业建筑显然不如民居与大自然和谐风情，某某援建的字样太夺目（图16）。与不雄伟的建筑争艳，何苦来着？！

图16.

    县里就几辆车，车身上的“捐赠”字样最耀眼，天天趴窝在老地方。没路、没事、没作为，汽车都是寂寞没劲的样子。也难怪，墨脱2009年才通光缆；有移动通讯也是近年的事；2008年才通邮政，每年大雪封山时也要停邮半年。

    来趟墨脱不容易，买个纪念品吧。手工石锅与乌木筷无疑是唯一的选择，墨脱只产此物，全手工做制作。石锅，是你一见就想要的东西，古朴厚重，但价格数千，而千元以内的瞧着太一般。乌木筷条索不滑，你稍作犹豫，店家便说回家用砂纸打打不错的。难忘的记忆啊。
在墨脱买瓶饮料全国最贵，无可厚非，这是肩膀扛来的。一条烟，老板能精确成三两，以便给背夫计价。我们车到80K加油，能源危机感立马就来。路边立一块手写“加油”的木板，两间破板房与横躺在地的锈油罐，怎么也联想不到加油站，但这就是加油站。我们加油200元，老板拎来一喷壶（浇花那种），不兴说单价或汽油型号，你灌进去就是。真是拎着不沉心中沉啊。

    墨脱的食宿，你能做的只有接受，入乡随俗。第二届墨脱文化艺术节新落成的客房都没有热水，你还想要什么呢？就餐，我们顿顿只在同一家，当然绝不是被店家的味、价所俘虏，是冲着在这里能遇上援藏的公职人员，好听听他们的现身说法。

    一个法官说起援藏的苦恼是没案子办，无聊。这是墨脱民风的纯朴使然，无路、无交换，经济争讼自然无。不过，恋爱却因无路成了动人风景线。某青年说起自己与波密女友的约会很浪漫，就像候鸟，每到行车季，乘车或拖拉机，颠簸到52K下车，然后徒步翻过嘎隆拉山（盘山路车行没人跑得快）。这是履践雪山的爱情啊！不用说都很壮美。高天雪地下，想不热烈你都难。中国式爱情的千年理想“鹊桥会”，一年一次，像是天上的梦幻。墨脱青年履践雪山的爱情有真实感，高海拔，这是离天堂最近的爱情。

五、艰难的返程路
    原以为我们在墨脱的国庆大假会很安宁。判断失误了。这个假日徒步墨脱很热门。老老少少一起来，从90后到40后的各年龄段都有，集体的疯狂？！四天走进来的俩60老翁，昂首伸眉很神气，颇有老来得意的成就感。一70岁老叟上路又退却了，否则进来还更牛气。粤省一老板专程在上海150万元改装房车，一路豪华到林芝，然后华丽转身，徒步走进墨脱来！某户外品牌商的徒步团，团费高昂照样满员。有人摸黑开车进墨脱，次晨转身就离去，就像为投宿住一晚，车主自爆开车走遍全国每一县，睡一宿是为了等天亮拍照取个证。各有各的玩法，也无不可。气短的要数那些未及墨脱已绝望轰心的半途而废者，墨脱的路是闻风丧胆之路，墨脱之旅是崩溃之旅。

    墨脱小城一时人满为患，食宿很不易，多呆一分钟都难受。找车去波密，这成了所有徒步者的一致选择，仿佛波密才是旅游墨脱的目的地。能载客的车辆被雇揽一空，每人800元（就140公里）！还一坐难求，堪比“春运”还俏。找到车的仓皇逃离了，找不到车的像被惨遭遗弃。闻风从波密来的司机可忙坏、乐坏了，什么烂车都敢来载客。亲历者说，一辆破烂不堪的4500越野车硬是载进了10人才上路。你永远无法想象扎墨路上的车有多烂。好车谁来墨脱玩车轮舞？！坊间那句“来西藏的都是疯子”的话，这下我是信了。

    连天阴雨，让游客返程的路况更不妙。来墨脱参加艺术节的客流正进进出出。破车在破路上抛锚或陷车，便是一车挡道万夫莫过，乘客的愁闷忧戚也成了一景。困在路上，饥寒困倦、食宿无着，注定是无可避免了。雨中的蚂蟥才是最忙最乐的一族哩，蚂蝗上身就权当刮奖中了“谢谢”的彩吧，烂雨天没遇上塌方泥石流你该磕头谢恩了，还怨啥呢？！与徒步者睡在80K破板房遭蚂蝗夜袭老鼠亲吻的经历相比，我们坐车知足了！途中有朋友车坏了，拦车又换车，还老中“谢谢”的彩，此“彩”就免恭喜吧。我们前头有辆车，深夜进波密却慢慢地开，让人纳闷：路好了你倒低眉委婉起来啦？赶上去一问，答曰“刹车开没了”。墨脱的烂车烂路，车趣生动哈！   

    回到波密，我们的车行墨脱结束了。此行有惊有喜，但生死一瞬间死里逃生的心跳时刻我还是没遇上。突逢生死攸关，结果逢凶化吉，此境也许可遇不可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