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黄

江文明

突然遇见多年不见的老黄，盛情的他邀我到他新搬的家坐一会。老黄的家在集镇边一座十层高的套房里，面积110多平方，装修虽不算豪华，却也让人感到舒适、自然。

眼前的老黄年纪大了很多，鬓角也泛白了，那双眯成一条缝的眼睛显得有些憔悴，但明显多了一丝轻松、愉悦，与几年前的他形同两人。我一边喝茶，一边打量他的厅房。老黄满心欢喜，自言自语道：“我能住得这么舒坦，完全好在现在贷款方便。”见我一脸懵逼，他解释说，这些年为了买房他东挪西借，好不容易解决了，但装修又成为他头疼的事，幸好得到一家银行及时“救急”，给贷了款，才顺利把房子装修好，然后挑了一个吉日搬进新居。

我知道老黄家的确困难。他原先住在一个偏僻的小自然村，出行极不方便，收入仅靠家里的一头猪，还有一块山林。由于老婆身体不太好，他们只有一个儿子，所以夫妻俩的全部希望就寄托在儿子的身上。可惜儿子不会读书，初中一毕业就去深圳打工，一年到头也没省下几个钱。起先，他谈了一个女朋友，邻村的，但后来女方嫌他家穷，两人的恋爱很快告吹。这可把老实巴交的老黄夫妻给急坏了。“痛定思痛”的他们决心每天早点起床，把山林搞起来，然后攒多一点钱给儿子结婚。

山村的早晨冷飕飕的，去往林子的路逼仄而崎岖，听不到鸟的吵闹，此刻，许多村民还在温暖的被窝里酣睡，而老黄夫妻已带着饭包，头顶晨曦，脚踏松软的泥土，怀揣一个不敢告诉别人的“秘密”，扛着锄头、镰刀或其它劳具，爬上凝结着他家“希望”的林地。山路多杂草、荆棘，老黄夫妻的衣裤常常被扯破、钩坏，可是省俭的他们“缝缝补补又三年”；更要命的是，长年被露水侵蚀肌骨，老黄已明显感觉腿脚越来越酸痛，上山也越来越不麻利，然而每想到儿子恋爱失败，他似乎就忘了疼痛，不叫苦，不叫累，经过几番寒来暑往，终于把自家的山林打理得绿意盎然。

看到逼近30坎龄的儿子依然形单影只，老黄夫妇心里不知有多着急，几次委托别人替儿子说媒，不过姑娘们一听到他家在穷山僻壤，生活又不好过，莫不一口回绝。“病急乱投医”的老黄相信了一个“媒人”的话，买了一个越南女来，谁知那个女人是来骗钱的，住了一晚便趁大家不备“逃之夭夭”。可怜老黄的儿子连她的手都没拉一下，曾想用强，却被她抄起的一把刀子给镇住，白白丢了几万块钱。

这桩荒唐事可把老黄伤得够呛。此后，他变得不大爱跟人说话，每天起早摸黑，与妻子进山捣鼓林子，听虫鸣，解花语。他跟妻子商量，尽快在下洋集市旁买一间套房，搬出山村，让孩子能娶到一个老婆。

经历了千辛万苦，老黄七拼八凑最终买上了一套位置不错、价格合理的房子。在外打工的儿子也找到了一个外省女友，老黄夫妻别提有多高兴，叮嘱儿子有机会把她带回来见见。没成想，女的回来时开开心心的，没过多久就开始噘嘴了。临走时，她撂给老黄儿子一句话，如果房子没有装修好，休想叫她回来。

儿子走后的头几天，老黄不知有多难受，成天耷拉着脸。有一次散心，他偶然遇见了老朋友的儿子小胡。小胡是永定一家银行下洋驻点的一个职员。他热情招呼老黄到他的办公室坐坐。愁苦不已的老黄，觉得去喝喝茶解解闷也好，便随小胡来到他的办公室。在得知他所在的银行可以给农户提供优质、便捷的金融服务后，老黄一下子精神大振，当即提出贷款装修的请求。在小胡的帮助下，款项没过多久便被批了下来，兴奋已极的老黄立即着手房子装修。经过一两个月的努力，他的套房终于装饰一新。

看到苍老瘦削、劳累大半生的老黄露出难得的笑容，那一刻，我真为他感到高兴。老黄说再过一两个月儿子便要结婚，希望我能参加，我当然满口答应。

但愿我的老友——老黄，从此过得愉快。

（2018、12、8稿成  征文三等奖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