送王篛林南归序(清)方苞
(2023-07-21 14:28:42) 余出狱,编旗籍[12],寓居海淀,篛林官翰林,每以事入城,则馆其家[13]。海淀距城往返近六十里,而使问朝夕通[14],事无细大,必以关忧喜相闻。每阅月逾时[15],检篛林手书,必寸余[16]。([12]编旗籍:清代对犯人的一种处罚,即把释放犯人间户籍编入军队,加以管制。方苞出狱后,家属族人几十口,均遣送北京编入旗籍。[13]馆:住宿。[14]使问:被派传送信件及口头问侯者。[15]阅月:经过一月。[16]寸余:指信件达寸余厚。)戊戌春[17],忽告余:“归有日矣。”余乍闻,心忡惕[18],若暝行驻乎虚空之迳[19],四望而无所归也。篛林曰:“子毋然。吾非不知吾归子无所向,而今不能复顾子,且子为吾计,亦岂宜阻吾行哉?”篛林之归也,秋以为期[20],而余仲夏出塞门[21],数附书问息耗而末得也[22]。今兹其果归乎?吾知篛林抵旧乡,春秋佳日,与亲懿游好[23],徜徉山水间,酣嬉自适,忽念平生故人,有衰疾远隔幽燕者,必为北向惆然而不乐也。
[17]戊戌:康熙五十七年(1718)。[18]忡(chng冲)惕:忧虑不安。[19]暝行:夜行。驻:停留。[20]期:行期。[21]出塞门:指去长城以外的热河行宫。[22]息耗:消息。[23]亲懿:至亲。游好:交游的好友。
王篛(ruò若)林,一作王若霖,金坛(今江苏省金坛县)人,为方苞挚友。文中写作者与王篛林的友情,特别举出自己在患难中,王与之反而“交益笃”,足见王立身之正直。后段写王离京时作者的情绪,在依恋中流露出一种深沉的孤寂之感。方苞在“《南山集》案”中被牵连入狱,不但没有被杀,反而受到入值南书房的特殊“恩宠”,这实际上是康熙的一种羁縻笼络汉族士人的策略。方苞虽为天子近身辞臣,但举家被迫编入旗籍,实际并未脱去“罪臣”的身份。在这样的情况下,挚友远别,他自然会更加“惆然不乐”了。
方苞的抒情散文,多冷静而不激烈,但由于情感真挚,虽以冷静书之,仍有感人的力量,此文就具有这样的特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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