加载中…
个人资料
  • 博客等级:
  • 博客积分:
  • 博客访问:
  • 关注人气:
  • 获赠金笔:0支
  • 赠出金笔:0支
  • 荣誉徽章:
正文 字体大小:

夏天了,读一首超好的咏荷词*—钟教授陪您读古诗词(47)

(2022-03-27 08:21:06)
踏莎行·芳心苦[宋]贺铸
杨柳回塘,鸳鸯别浦。绿萍涨断莲舟路。断无蜂蝶慕幽香,红衣脱尽芳心苦。〇返照迎潮,行云带雨。依依似与骚人语。当年不肯嫁春风,无端却被秋风误
       年辈稍长于贺铸的北宋著名词人晏几道曾经写过一首调寄《蝶恋花》的咏莲词:
“笑艳秋莲生绿浦。红脸青腰,旧识凌波女。照影弄妆娇欲语,西风岂是繁华主?〇可恨良辰天不与。才过斜阳,又是黄昏雨。朝落暮开空自许,竟无人解知心苦。”
论者以为是为友人家中一位名叫小莲的歌姬而作,大抵可信。贺铸此词亦咏莲花,用韵及遣辞造句都与晏词相似,当有所借鉴于小晏。但晏词为悯人,贺词则为自叹,命意显然是不一样的。
贺铸其人才兼文武,素有治国平天下的远大抱负。可是由于他是武官而非进士出身,在右文抑武的宋代,本来就很难得到朝廷的赏识和重用;更由于他志行高洁,不肯趋炎附势,奔走权贵之门,故而一生沉沦下位,壮志难酬。此词即借咏莲吐诉自己怀才不遇的一腔愤懑,物与我、花与人打成一片,比兴卓绝,寄托遥深,在有宋一代众多的咏物词中,堪称风流高格之作。
起二句“杨柳回塘,鸳鸯别浦”,写莲花生长之环境。
“回塘”是曲折弯环的堤岸。《文选》汉张衡《南都赋》:“分背回塘。”唐李善《注》曰:“塘,堤也。”“别浦”是幽寂偏远的水滨。
堤上有婀娜多姿之杨柳相掩映,水中有娴雅多情之鸳鸯为衬托,则此莲花之洵美且淑不问可知。然而她既生长在曲折之堤畔、偏僻之水湄,地势不佳,人迹罕至,这就注定其很难见赏于世了。
于是下文接着便出此意:“绿萍涨断莲舟路。”却不明言采莲女郎之不肯枉舟相顾,而偏托言莲舟为涨满之绿萍所阻隔,无路可通,措辞极为委婉。实则正如白居易《池上》诗:
“小娃撑小艇,偷采白莲回。不解藏踪迹,绿萍一道开。”
薛能《戏舸》诗:“远舸冲开一路萍。”以无根之浮萍,焉能遏止行舟?故“绿萍涨断”云云,看字面是怨萍,细思则并莲娃而亦嗔之矣。
以下仍承上文语意退后一步说:“断无蜂蝶慕幽香。”即便水上之莲舟碍莫能至,空中之蜂蝶总可以栩栩然鼓翅从天而降吧?孰料这班轻薄之辈只知追逐浓馨俗艳,断断不肯欣慕并来觅取莲花之幽香清气的。唐崔涂《残花》诗云:“蜂蝶无情极,残香更不寻。”贺词“断无”句从此化出。残香不寻,倒也罢了,奈何连幽香亦不屑一顾呢?真正是道不同不相与谋了。
兰舟不至,蜂蝶不赏,此孤独之莲花遂只好自开自落,空老秋江,于是乃有“红衣脱尽芳心苦”之哀叹。“红衣”,谓红莲之花瓣,语出北周庾信《入彭城馆》诗:“莲浦落红衣。”而时代更相接近、对贺词之启发更为直接的,则是唐羊士谔《玩荷花》诗之“红衣落尽暗香残”与赵嘏《长安晚秋》诗之“红衣落尽渚莲愁”。比较起来,羊士谔诗只写出了荷花凋零时的情形与状态,胶着于物象,语意不免显得单薄,没有咀嚼回味的余地。赵嘏诗将莲花人格化,赋予她人的情感,虽然有所进步,但直言其“愁”,形、神分作两截,又嫌割裂、生硬。二句都不如贺词来得浑成融化。
莲花既落,莲蓬乃成,莲子有心,纤细而色碧,嗅之微香,味之奇苦。单就咏物而言,贺词此句已堪称穷妍而极态。更兼以莲心之味苦暗喻人心之情苦,一语双关,妙合无垠,真可谓“比兴深者通物理”(宋人《王直方诗话》载贺铸自称学诗于前辈,得八句诀,此为其中之一句)了。
至此,我们已不难看出,词人笔下之莲花,正是他自己之人格与人生经历的形象写照。具体地说,回塘别浦,谓其易遭冷遇之武官出身或所处之下位也;清气幽香,谓其娟洁芬芳之高尚品格也;萍舟蜂蝶,路断媒疏,谓其不合流俗、无人汲引而仕途多阻也;红衣脱尽,芳心自苦,谓其华年逝去、修名不立而精神极为痛楚也。以意逆志,管窥蠡测,固未必完全符合词人创作之存心;而知人论世,披文入情,自信所论是虽不中却亦不远的。
过片二句“返照迎潮,行云带雨”,宕开一笔,勾勒背景,渲染气氛。
日之夕矣,晚潮生矣,阴霾浮空,天将雨矣。本文篇首所录晏词之所谓“可恨良辰天不与。才过斜阳,又是黄昏雨”云云,恰好移用来为贺词“返照”八字作注脚。
当此凄凉之时,莲心之凄苦更何能堪?故下文随即收拢笔墨,拍转莲花,安排她依依向人,如泣如诉。所向者谁?厥惟“骚人”。“骚人”一辞,始见于南朝梁萧统《文选序》:
“楚人屈原,含忠履洁。君匪从流,臣进逆耳。深思远虑,遂放湘南。耿介之意既伤,壹郁之怀靡塑。临渊有怀沙之志,吟泽有憔悴之容。骚人之文,自兹而作。”
本是专指赋《离骚》之屈原。后世亦用以泛指诗人,尤其是忧愁失志的诗人。此处“依依似与骚人语”,解作词人之化身(莲花)与词人之正身(骚人)语,可;解作词人与屈原语,似亦无不可。盖自“莲花”一面而言,由于《离骚》中有“制芰荷以为衣兮,集芙蓉以为裳”之句,故托想莲花(古人“莲”“荷”多混称,“芙蓉”即“荷”的别名)以屈原为知己,并不牵强;就词人自身一面而言,虽则与屈原萧条异代不同时,但流落不偶的遭际颇有几分相似,原不妨神交千载,尚友古人的。诗无达诂,唯词亦然,只要言之成理,不必执一强求。

“当年不肯嫁春风,无端却被秋风误。”结穴二句,便是为莲花代拟其所欲诉之辞了。群芳多争艳于春和景明,莲花偏飘香于夏秋之际,是以唐韩偓《寄恨》诗有“莲花不肯嫁春风”之句。词人信手拈来,变第三人称叙述语为第一人称自白语,尤觉亲切。又益以“无端却被秋风误”一句,加倍跌宕,形象地补出莲花终老于素秋之为可哀,意味即更加完足、深厚。
推考此句之构思,本也有取于晏词之“西风岂是繁华主”,不过晏词表现为冷眼旁观者的叹息,贺词则托之于莲花自洒热泪,感慨益发沉重,语调益发激烈,撼动读心灵的力量也就大得多了。
按贺铸所生活的时代,正是北宋后期,新、旧党争异常严酷。总的来说,新党进步,旧党保守。然而新党中混有一些个人品质恶劣、官迷心窍、靠整人起家的投机分子,亦是不可讳言的事实。因此,这场斗争于改革与反改革的是非之争外,不可避免地又带有某些争权夺利、朋党倾轧的阴暗色彩。贺铸为人正直,群而不党,他没有陷入任何一派,在两派交替执政的不同时期都曾写过抨击时弊的诗篇,当然两派都不会将他看作自己人而加以提携。“当年不肯嫁春风,无端却被秋风误”云云,或者就是指自己青年时期初入仕途,正值新党大权在握,未肯阿附之以谋取富贵;及至中年经历旧党复辟,又不愿曲意趋奉,借此进身,而终于蹉跎岁月、壮志成空的不幸遭遇罢。
大凡咏物之作,贵在物中有“人”。就物咏物,纵然惟妙惟肖,工到极处,总不能臻于上乘之境。而“有人”之作,又当别其人品高下、人情真伪,二事既辨,优劣乃分。同是借咏莲荷以见志的作品,唐人高蟾应举下第后有绝句一首云:
天上碧桃和露种,日边红杏倚云栽。芙蓉生在秋江上,不向春风怨未开。”
大略是说,贵家子弟享有优先录取的特权乃天经地义,自己出身寒素,虽然考试不中,却并不怨恨主考官员办事不公。他竟因此而被权贵们认作安分守己、不务躁进,终于得中进士,平步青云(事见孙光宪《北梦琐言》卷七)。若论章句,此诗亦不可谓不精警,但仔细玩味,我们总觉得他是有意向垄断选举大权的上层统治集团讨好卖乖,不免有矫情作伪之嫌的。相比之下,贺铸不平则鸣,直抒胸臆,反见得光明磊落,坦荡任真。况且,扼杀人性、压抑人才固是封建制度之一大弊病,词人的遭遇,不得仅以个人悲剧目之。故贺词中所充塞之怨悱愤懑,自有其积极的社会意义与思想价值在,此所以为佳也。
至于此词艺术表现形式上的种种妙处,如物态人情融合无间、用人成句浑化无迹之类,串讲词句时业已具言,不必赘述。最后唯有一大重要关节仍需专门交代——
自《离骚》创为香草美人以譬君子的比兴手法,后世诗人群起仿效,寖成传统,流芳不歇。贺铸兹作,亦其一例。
但值得注意的是,《离骚》表现为“香草-君子”“美人-君子”之分喻并列形式,而贺词则是“香草-美人-君子”三重架构,即香草、美人、君子三位一体,象外成象,比中有比,不徒蹈袭《离骚》而已。
例如“断无蜂蝶慕幽香”句似乎就是暗中反用五代王仁裕《开元天宝遗事》里的一则故实:
“都中名姬楚莲香者,国色无双,时贵门子弟争相诣之。莲香每出处之间,则蜂蝶相随,盖慕其香也。”
故此句俨然有杜诗“空谷佳人”之意。而“红衣”“芳心”等字面,通常也都用于女性。“依依似与骚人语”句则分明脱胎于李白《渌水曲》之“荷花娇欲语”与杜牧《朱坡》诗之“小莲娃欲语”,李、杜原句曰“娇”曰“娃”,非以莲荷为美人而何?至“当年不肯嫁春风,无端却被秋风误”二句,径以少女择偶设为譬喻,更不待言了。清代著名词学家陈廷焯云:
“方回(贺铸字)词,胸中眼中另有一种伤心说不出处,全得力于楚《骚》而运以变化,允推神品。”(《白雨斋词话》卷一)
这固然主要是指贺铸词的内容而言,但内容离不开具体表达形式,上述贺词之特殊比兴结构,也算得上是在继承《离骚》之基础上的一种新变吧?

0

阅读 收藏 喜欢 打印举报/Report
  

新浪BLOG意见反馈留言板 欢迎批评指正

新浪简介 | About Sina | 广告服务 | 联系我们 | 招聘信息 | 网站律师 | SINA English | 产品答疑

新浪公司 版权所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