抵达不惑

文/马俊茹

可以说，刚迈入四十岁门槛的时候，我还没有不惑的意识，每天裹挟在生活中像被蒙上眼的骡子只是机械地奔忙着劳碌着。

随着年岁见长，身体和心理都渐渐有了变化。身体上懂得了退行性病变，也就是老化。心理呢也开始顿悟，仿佛爬山一样，爬着爬着猛然一抬头，突然发现已至半山腰，对生死和人生有了较清晰的认识。我，你，他本来有泾渭分明的界限，现在才发现不过是一个个的代名词，并非实有个体的区别那么大。世上来一遭，最后回归泥土，没有什么归属于你。动物和植物一样，生命的本质相同。

一棵草曾经活过，生长荣枯，春夏秋冬。一旦死去，也和它来时一样，都是微不足道的。每个物种有每个物种的使命，但都是独一无二的，不存在高低贵贱。人的生命和一只鸟，一条鱼，一朵云有什么区别吗？答案是没有。当你凝望宇宙的时候，就像一滴露珠滚落草尖，你只能去发现它深藏的秘密，却不会改变什么。原本它就在那里微笑自然。

接近五十岁的时候，才抵达不惑的临界点。越来越喜欢随遇而安，顺其自然这两个词语。物来顺应，事过心宁。低头赶路，无问西东。水过无痕。对人、事、境都越来越淡然，不执，不比，不辩。通透是因为看得明白，安然是因为随顺。“知穷之有命，知通之有时”，明白困窘是命运的安排，知道通达是由时运所决定。得到多少与失去多少都是平衡的。志闲而少欲，心安而不惧，形劳而不倦，气从以顺，各从其欲，皆得所愿。适度，恰适，自洽，自适都是一种平衡的心理状态。不偏不倚，如同跷跷板中间的位置。过犹不及是一个让人警醒的词。

过劳，过胖，都是走向了事物的反面。物欲横流的社会，人们往往不知止。拼命想得到，惟愿挣得更多，吃得更好，住得更广，长得更美。每一个“更”字的背后都伸着一只无形的攫取变形的手。是不是得到的愈多愈快乐愈幸福？殊不知，得到更多的钱，要付出更多精力和时间，透支的是身体的健康，失去的是对家人的陪伴。一生中的得与失是保持平衡的，就像生死。有得必有失，有生就有死，有阴必有阳。

生命是一个整体，连呼吸都有定数。大自然创造出的生命体，它都是按照一定的规律在运转。相生相克，相辅相成。你在这里得到得多，你在那里的失去也多。世人都追求得，却忽略了失，只看一面，这不是智。

抵达不惑不是到了一种情感不痛不痒的地步，而是一种生命的通透与豁达。以前总想改变别人，让别人按自己的意愿去做，结果争执不断。现在有了分歧，尊重对方意见，争吵消失。没有对错之分，只有思维方式不同。昨晚我说一个作家讲他喜欢打篮球，打球前后他喜欢称一下体重。每次打球回来差不多少1公斤。可有一次打了一下午篮球，又是夏天出汗多，回来体重少了3公斤。先生坚决说不可能。他说我容易轻信，做事太过。我说你说得对。我们没有像以往那样再争论不休。星云大师说忍耐是一种最高的境界。不争是因为认知变了。看过一个视频说死亡就是你完成了这个角色脱下戏服，去扮演另一个角色了，没有什么可怕的。生死都不惧，还有什么可计较的？

走到人生的下半场，需要做减法了。知足则常乐，无欲则心安。静下心来，自己已本自具足，不必外求。

当生命走向圆融和成熟，散发出的是平和的气息。不过分浓烈，也不过分纠结，坦然接受命运给你的一切，活出真实的自己。正如陆游所吟咏的梅花一样：零落成泥碾作尘，只有香如故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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