农耕笔记之二十二:挑水
(2022-10-09 20:13:29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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乡土散文黄土洼 |
分类: 散文随笔 |
挑水
王振东
上世纪末之前,只要生活在乡下的人,想必都挑过水。
挑水,就是一根扁担(俗称钩担),两头各垂一铁钩或木钩,挂两只水桶去井里、河里把水挑回家的一种农事活动。
新中国著名诗人、散文家聂绀弩的诗作《挑水》,形象地勾勒出了挑水的动作和过程:这头高便那头低,片木能平桶面漪。一担乾坤肩上下,双悬日月臂东西。汲前古镜人留影,行后征鸿爪印泥。任重途修坡又陡,鹧鸪偏向井边啼。
故乡的村东头有一口水井,口径大约两米,井沿四周铺着大条石,井壁上长满青苔,井水清澈甘甜,大半个村子的人家都到那里挑水吃。那时,父亲工作在外,两个姐姐已经出嫁,弟弟妹妹又小,母亲要下地挣工分,回到家还要挑水做饭。为了减轻母亲的负担,我就把为家里挑水的想法告诉了母亲。母亲听了十分高兴,可又心疼我,怕我站到井沿上打水危险,不担心我挑着满满两桶水压坏了腰,就让我挑两半桶水先试试。从此,每天放学第一件事,我都会挑起那对洋铁桶去井上挑水。初次踏上井台,两眼向井里一瞅,心里顿时“咚咚”直跳,腿也禁不住打起颤来。想想自己也是一个男子汉,打桶水就害怕了,还能干啥?便稳了稳神,慢慢把水桶顺到井里,学着大人们的样子左右摇摆钩担,水桶跟着在下面晃荡,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。也来井上挑水的三叔见了,给我作了示范,我按三叔讲的,左右摇摆了几次,顺势将钩担往下一松,水桶口正好扣向水面,很快就灌满了水。这是我有生以来打上来的第一桶井水,我将水倒成两半桶,高兴地挑回了家。因为个子矮,绳索在钩担上绕了几圈,即便这样,桶底还是多次触及地面,溅落一路水花。
有了第一次的成功,接着我又第二次、第三次到井上挑水,直到把水缸挑满。邻居二嫂见到我小小年纪就帮母亲挑水,夸我勤快、能干,长大肯定有出息。我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。
随着个子的长高,慢慢地我就能挑满桶的水了,挑水的动作也潇洒起来:前面那只手握着钩担,后面那只手抓着绳索,然后稳稳的、很有节奏的走着,又绵软又有韧性的钩担一上一下地跳,水桶就像音符一样一高一低地荡,水也随着节奏调皮地漾。那画面绝对是乡村一道靓丽的风景。
这水一挑就是十多年。
1990年,我到一个乡的文化站工作,原想此生终于和挑水再见了,谁知站里没通自来水,又没有水井,还得去外面挑。距文化站三百来米的地方有一眼水井,那是半拉街道的人们吃水的地方,我也每天早上到那里挑水。一吃,感觉那水有点儿涩,还有点儿苦。再去挑,才发现去那里的人有点儿少。我问一个老伯何故,他说人们嫌这井里的水不好吃,大都去北河挑水了,他嫌路远,就没去。我说河里的水多浑啊。那位老伯说,一点儿都不浑。因为早上河里的水没有搅动,沉淀了一夜,干净透明。他还说,最干净的水在冬天,那水清澈见底,游动的小鱼能看得一清二楚。但到了夏天,水浑,就不能吃了。我问明地方,第二天就去河上挑水了。北河离文化站有二里多路,那里有一个小水坝,水坝被水冲开了一个豁口,人们就是从那豁口处打水的。我挑了两桶一吃,甜似甘露,井里的水根本没法比。打那以后,我天天早上去河里挑水。到了夏天,我就去附近一个泉眼里挑。泉眼不大,没法用桶直接打水,只能用瓢一瓢一瓢地舀,好长时间才舀满一桶。后来我想了个办法:用河上的水煮饭烧开水,井上的水洗菜洗碗,这样可以节省一些河水。
仿佛一夜之间,家家户户都打了压水井,随吃随压,再也不用跑老远挑水了。眼下,随着新农村建设步伐的加快,农村许多地方用上了更加方便、卫生的自来水了,昔日挑水吃的情景化作一帧帧画面珍藏在记忆深处。用水的方便,使一些人忘却了昔日挑水的艰辛,浪费水的现象十分普遍,看了不免让人心痛。
(此文发《躬耕》2022.9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