拾柴火
(2022-10-01 16:31:38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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乡土散文黄土洼 |
分类: 散文随笔 |
拾柴火
一天,我散步到开发区一处青砖圈起的大院时,发现院内尽是齐腰深的蒿草,铺天盖地,气势恢弘。看着这一大片在寒风中瑟瑟发抖、无人问津的野草,不禁感慨:儿时拾柴火要是遇到这个“富矿”该多好啊!
记忆中,小时候我干得最多的活儿就是拾柴火。那时柴火的重要性虽不能和粮食相提并论,但缺柴烧一直困扰着每个农家。特别是连阴雨天,缺柴烧的滋味每个农家都经历过。听奶奶说,有一年连阴天我家没柴烧,连家中的小板凳都劈了烧锅了,最后还吃了两天没煮的粮食。一年中,除了夏季生产队让薅几垄麦子铡成柴火,秋季分点高粱、苞谷秆之外,柴火都得自己去拾。因为家家都缺柴烧,柴火并不好拾。庄稼收割后,我们就去地里薅麦茬、拔豆根,地里掉落的庄稼叶子,就用筢子搂。地里搂完了,就去沟里,一晌搂一捆,勉强够烧一天。不到庄稼季,我和小伙伴们就去沟坎处割深一点的狼尾巴蒿、野艾蒿、谷妞等杂草。但这些草很快便被割光了,我们只好去揭匍匐在地的“葛麻皮”“抓地龙”。这两种草像红薯秧一样,圪节处都长出许多根须,深深地扎在泥土里,仿佛害怕被人伤害似的,紧紧地拥抱着大地,揭起来很费劲。每拾一次这样的柴火,我的手都被勒出几个血泡,疼得钻心。
当这些相对容易拾到的柴火也变得不再容易时,我们瞄上了路边的一种草,这种草只有寸把高,但长得很密实。因无法用镰刀割,我们就用安有长柄的铁铲铲,晒干后用筢子搂成堆背回家。尽管费事一些,但总比拾不到强。
还有一种拾柴方法,就是刨柴火。刨柴火专捡沟边,那里长着茅草。茅草根系发达,盘根错节,一耙子下去,能刨出一团。刨茅草根是个力气活儿,不少费力,也刨不了多少,好在我们边刨边玩,倒也不觉得太累。刨下的茅根一人堆一堆,做上记号,以免弄混。我们把茅根按一条线堆放,不能堆成三角形。听奶奶说,堆成三角形,柴火就会变少。我曾问过奶奶这个问题。奶奶说:“要是堆成三角型,看起来像三块砖头支起一口锅。柴火在锅下面,能不少吗?”我似懂非懂地嗯了声。长大后想想,奶奶的这种说法其实是一种祈望。由此可以想见,那时柴火对于农家的重要性。
平地的柴火拾不到了,就去山里拾。老家距山上有三十多里,去拾柴时,三五人结伴,挑着被褥、干粮,五更里出发,赶到山脚下已近中午,找一户热心的人家住下,吃过午饭就进山了,拾够一挑,就挑回住处,然后再进山。快了一周,慢了十天,就拾够了一牛车。
那时我年纪尚小,没进山拾过柴火,但听爷爷说,进山拾柴辛苦得很,山高坡徒,挑着一担柴火,遇到树木、石头都得躲着走,不出一身汗绝对下不了山,加上伙食差,拾一次柴火,非掉几斤肉不可!
柴火拾了,拉回家也是个头疼事——队里只有三犋牛,家家户户都要拉。让哪家先拉,哪家后拉,队长也不好定,只好抓阄排队,半个月也不一定能把柴火拉回。拉柴那天,不但大人盼,我们小孩子更盼。当然我们盼的不是拉回柴火有了烧的,而是拉柴那天要管牛把儿一顿饭,我们能蹭点好吃的。所谓好吃的,无非是炕个油馍,煎个豆腐,条件好些的家庭能炒几只鸡蛋。估摸着拉柴车快到家时,我们早早地来到村外那条进山的必经之路接车。当拉柴车隐隐约约出现在地平线,我们便狂奔过去,像迎接久违的亲人。有一年二叔家拉柴火,我和堂弟吃着牛把儿剩下的饭菜,感到是那样的香甜,好似过年一样,可哪里体会到大人拾柴的辛酸啊!
包产到户后,仿佛一夜之间,家家户户都有柴火烧了,各种秸秆烧不完,就沤了肥料,我再也没拾过柴火。后来,村里人嫌烧柴又脏又呛,就改了锅灶,烧起了蜂窝煤,再后来又用上了液化气、电磁炉。村里人彻底告别了柴火,秸秆成了人见人嫌的多余货,收完庄稼就在地里一把火点了,有的虽拉到地头的沟里,最后还是逃脱不了被点燃的命运。尽管政府焚烧秸杆,但是屡禁不止。不烧柴火,不能不说是人类文明的进步,但露天焚烧秸秆对环境的污染,很值得人们深思、警醒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