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浩然自传体长篇小说连载之《乐土》(14)

(2025-09-04 15:35:50)
标签:

浩然

自传体

长篇小说

乐土

文化

分类: 著作

浩然自传体长篇小说连载之《乐土》

14

     这小镇位置在开平盆地的东北角上,三面环着小山包;山上除了石头就是石头,不长草,不开花,更没有泉水流淌。然而,在厚厚的地皮底下,都是深深的煤层,埋藏着使世界上好多国家的人看着都眼馋的大块烟煤。那煤,闪着亮晶晶的光,点着之后嗞嗞地冒油。在我来到这个世界上的二十年前,英国毛子开着船,在大海上行驶了好几个月,到达我们中国。他们瞅准了这块宝地,巧取豪夺地给抓在手里,成了煤矿的主东。中国北方大地上那些败了家的(新名词叫“破产”)庄稼人,不论是山东棒子、老西儿、河南侉子,还是冀中平原的,渤海滩涂的,长城线上的,滦河两岸的人们,一经被招工到这儿穿上窑衣,就成了英国毛子的扛活的,而且是世界上最便宜的扛活的。他们象蚂蚁一样,黑乎乎、密麻麻地拥挤到这小镇上,用自己的血、汗、性命和国宝,换取西洋老毛子赏给一碗粗茶淡饭吃,可怜巴巴地维持着性命。

    从那有高高尖顶的教堂后面穿过,我一抬头就看到了老毛子,还有他们的洋娃娃。

    他们在高高的北山坡的红色洋房子前面,正兴致勃勃地打着一种让我叫不出名称的球。他们穿戴得特别讲究和鲜艳。在处处都是黑暗的这块地方,把他们衬托得越发漂亮。他们嘻笑声时时传来,跟匆忙而又沉默不语的、衣装破烂不堪的人流相对照,尤其显出他们的快活和心满意足。通向那个山坡洼兜里小平地上的建筑物,有一座大铁门。铁门里的区域是奥秘而又神圣的。除了高级员司之外,任何中国人不要说进去走走,就连从老远的地方往那边看一看,矿警也要向你吹胡子瞪眼睛、挥舞大棒子。谁有胆子找那麻烦!

    …………

    母亲不象我这样有心肠观看一路上的风光。她抱着我,慌乱的脚步依然不停地往前赶路。

    我扭头朝左边瞧瞧,看清楚矸子山顶上那个小庙一样的小房子,看清楚绞车子好似小甲虫一样在陡坡上边上上下下地爬动。

于是,我们仓皇地奔到了矿区的铁栅栏门的前面。

 

 

第十二章

 

    长着红锈的铁栅栏门前面,挤着好多面黄肌瘦的妇女和孩子,还有—些拄着棍子、缺牙短齿的老太太和一些动作迟缓的灰白胡子、弯腰驼背的老头子。他们拥拥挤挤,众多得让人数不清。

    矿警也不象往日那么懒洋洋的样子,而是一副紧张神态。他们手持长枪,龇牙瞪眼地轰赶人们,让拥挤在门口的人退后、散开。

    人们都比往常胆子大了,都不害怕,也不逃跑。矿警横着长枪推搡他们,仍不肯后退;即使往后退一步,也要立即拥到原来的位置。就象从矿井下抽上来的污水一般,斩不断,截不住。情形异常的人们,不光拚命地往前挤,还极力地朝里张望。个头稍微矮一点儿的,都要提起脚后跟,扳着前边人的肩头,伸长脖子,才能够看到栅栏门里边的情形。大家都在焦灼地等待什么。他们妨碍了交通,上工的人只好默默无言地从他们背后绕着过去,很小心地从那小门往里挤。

    奇怪的是,这么多破衣拉花的人挤在一块儿,却没有一个唠嗑的,没有一个嘻笑的,没有一张脸有血色的;连女人、老人们抱着或背着的孩子,都变成了呆傻的哑巴一般。

    我顿时感到一种恐怖,不再东张西望,不敢动一下,更不敢吭声。

    姐姐也挺害怕,不仅贴靠在母亲的身上,还紧紧地抓着母亲的衣裳襟儿,一副被吓得随时都会大哭起来的样子。

    母亲抱着我,想往人群里边挤。可惜她挪动着找空子没找到,就紧贴着人圈的最外边的一层站住,冲着一个站在前面、正注视着栅栏门里边情景的胖女人小声问:“真的出了事儿吗?是真的吗?”

    那胖女人没回头,只是重重地叹口气。

    她旁边的一个头发又稀又白的老太太,扭过脸儿,挤着两只烂眼边的眼睛,吸溜着鼻子,颤颤抖抖地搭腔说:“塌顶了,捂在底下好多人!……哪知道这倒霉的事儿摊到谁家身上?我那闺女正坐月子。我那女婿发着烧,脑门子火炭儿一样,非咬着牙去上班不可。怕赖他故意旷工给刷了呀!”

    母亲不再说什么,浑身不停地打抖,象我们窝棚外那根晒衣裳用的铁丝儿,被风吹动着一样颤颤不休。

    过一会儿,矿警又一次横着枪推搡拥挤在门口的人们,而掀起一道后退的波浪。

    母亲被撞个趔趄,随即站稳;在“波浪”回荡的时候,趁机会“见缝插针”地挤进人圈里。

    这时候,我能透过铁栅栏门看到里边的情景了。

    里边的地盘很大,似乎无边无际,只是十分的杂乱。堆积着煤块,垛着半朽的木料,仄歪着破绞车子,盘放着生满锈的钢丝绳。并不太茂盛的枯草,从破烂铁料、机器的缝隙中钻出来。许多穿着破烂窑衣的人,在这些杂七杂八的东西中间,匆匆忙忙地穿行或绕过。他们谁都无暇朝铁栅栏外边这帮焦急不安的女人、孩子和老人们瞅一眼。好似这种骚动不安是极为平常的事儿,用不着对他们大惊小怪!

    实在让人不解!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新鲜事儿和热闹,值得招来这么多的人?值得这么多的人这么眼巴巴地期待和观望呢?

    我渐渐地有些不耐烦了,想摆脱母亲的束缚,想下地,想自己跑着玩儿。

    母亲使劲儿搂抱着我不放松,用短促的声音说我:“老实呆着,听话。你穿衣服了吗?……你看,你看,那边儿,是什么?”

    我顺着母亲的视线四下寻找,什么新鲜玩意儿都没有发现。

未完待续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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