浩然儿童中篇小说之

《勇敢的草原》

（7）

     慢慢向前移动的牛车，被一片沙柳林子给挡住，不见踪影了。大草原立刻显得那么空空荡荡。

    春妮怎么办呢？她的心里有几分犹豫，是往后转，还是往前奔？要是往后转，妈妈高兴，小弟弟高兴，辛队长高兴，爸爸也不会说什么，春妮一定能够舒舒服服地度过一个暑假。如果向前奔，许多人会不高兴，说不定真能遇上什么危险的事儿……

    春妮朝那辽阔、美丽的大草原扫视一下，终于拿定主意，挥动一下皮鞭。

    马儿又放开四只蹄子，冲进草滩，攀上山峦。

六

    距离牧村正东方二十多里的如意河下游，有一个水美草壮的好地方，名字叫玛瑙坡。

    玛瑙坡是一座缓缓鼓起来的山包。半山腰上，立着两间通连着的茅草屋。茅草屋座北向阳，居高临下。屋子的门口和窗户的前边，围着一圈用白桦树的枝子和树干夹成的障子；屋子里住人，障子里圈羊。

    这儿，就是春妮爸爸的放牧点。春妮就在这里陪着爸爸放牧队里的一群大白羊，一群杂交新种大白羊。

    春妮在这儿过着非常愉快的生活：白天，她复习功课，帮助爸爸干活计；等到夜晚，点上小油灯，坐在土炕上，听爸爸讲有趣的故事。爸爸先讲自己的故事，再讲这两间茅草屋的故事。讲的都是勇敢的塞罕坝草原上的勇敢的故事。

    春妮的爸爸就是个特别勇敢的人。草原上的好多牧民。好多下巴颏长着胡子茬儿的人，都记得爸爸好多好多勇敢的故事。

    解放战争的时候，大草原在国民党反动派的践踏下挣扎着，塞罕坝上成了一块死地盘，千里百里不见人迹，茫茫的野草里虎啸狼嚎。

    爸爸跟好多牧民，都被赶到坝下一个镇子上住了。他为了让一家老小活下去，为了给穷哥们蹚出一条生存的路子，就扛着一杆大猎枪，闯进草原里打狍子。

    他转了一整天，一个狍子也没有找到，却遇上了五个土匪兵。他非常勇敢，一枪就打倒了一个土匪，打伤了两个土匪。当他装上第二膛炮药，还没有来得及扣动扳机，让砂弹发出去的时候，两个红了眼的土匪凶恶地扑上来，把他给抓住了。土匪兵残忍极啦！他们把爸爸浑身打得淌血，又用绳子拴绑得紧紧的，要把爸爸带到他们的老窝里去。

    爸爸不害怕，也不慌张，一边磨磨蹭蹭地跟着土匪往前走，一边暗暗地拿主意。过如意河浮桥的时候，他挣断了绳子，跳进滔滔的大浪中，潜在河底下，又游出好几里。他爬上岸，钻进红柳丛子，一直藏到天色黑下来，才悄悄地往家里走。

    土匪兵占领了他家的屋顶，包围了他家的院墙，喊叫着要捉拿爸爸。

    爸爸一咬牙，转身往南跑，一气跑到解放区，加入了游击队。从那以后，爸爸成了草原上一名非常勇敢的战士。

    …………

    社会主义农业改造运动开始了，已经回到人民怀抱的塞罕坝大草原，仍然在沉沉地睡着。千里百里茅草稀疏，黄黄的风沙在漫天漫地地打滚儿。它特别荒凉，很少见到人的脚印，很少有柴草冒烟。

    爸爸那会儿是农业生产合作社的社员。他为了给集体创建家业，为了给国家生产骏马、牛羊，就带着一支放牧小队，开进大草原。他们搭窝棚、养草场、栽种防风固沙的树林子。

    他们苦干了一夏天、一秋天、一冬天，熬到来年的开春，青草还没有冒出头来，突然间闹起一场少见的大风暴。

    那风暴可凶啦，搅天掘地，把一座小小的沙土山包给端起来，压倒了住人的窝棚，淹没了草场和树苗，刮跑了羊群。

    爸爸没怕、没慌，非常沉着地从沙土里爬出来。他使出浑身的劲头，用肩膀子把坍倒在地上的大木梁给扛了起来，救出压在底下的五个伙伴；随后又带上他们，冒着烟雾冰雹一样的风沙，寻找四散的羊只。

    羊只跑乱了。有的钻进树棵子，有的藏到枯草丛，有的被埋在沙土里。

    爸爸和叔叔们手拉着手，顶着风沙往前冲；找到一只羊，抱回棚里，再去找。

    失散的羊群都找回来了，仔细地数点好几遍，还缺一只小羊羔。

    爸爸一声没吭，咬咬牙，再一次闯进风沙里。他东扑西撞，在坡地上滚，在沙土上爬，终于在一个河沟里找到了那只奄奄一息的小羊羔。

    就在那个盛夏，草原上百花盛开，塞罕坝牧场建立的时候，爸爸加入了最勇敢的共产党员的行列。

    …………

未完待续