浩然儿童中篇小说之

《勇敢的草原》

（6）

     春妮观看了一阵儿，心里挺纳闷儿：要说车上坐着的人逗狗玩儿吧，却不知为啥发出那样的喊叫；虽说因为离着远，听不清他喊叫什么，可是那发颤的声音，就像哭嚎一样地刺耳朵。

    过一阵儿，从远处路上的牛车那边，又传来呼喊声，那条狗继续地追逐着牛车。

    春妮滋生出一股子好奇心，想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儿。她拨转马头，朝着山峦下边的大车道冲过去。

    马儿在草上飞跑，兜起呼呼的风，溅得花瓣草叶四下扬撒，发出一声长长的嘶叫。

    春妮也不由自主地冲着牛车吆喝一声：“嗨——”

    坐在牛车上的人，一见来了人和马，就像被拍了一下的皮球，猛然抽身站起，发狂般地挥动着两只攥着拳头的胳膊，“嗷嗷”地大吼起来。

    跟在车后边的那条狗，也被惊得打个愣怔，狠狠地朝着奔过来的马儿瞪一眼；随后一纵身，钻进路边的莽莽的草丛里不见了。

    春妮骑着马儿跑到离车比较近的地方，才认出，赶牛车的人是他们村放牧队的队长辛迁。

    辛队长是个中等个头的人。瘦瘦的长脸，这会儿显得像窗户纸儿一样苍白；两只不大的眼睛，像烧着的煤球一样充满了血，红得吓人。等他看清楚骑马跑来的人是春妮之后，两条腿一弯，“扑通”一声坐在车子上。他极力地稳稳神儿，想朝春妮笑一下，可惜没有笑出来，只做了一个滑稽的苦脸。

    春妮骑在马上，依傍着牛车往前走着，一边观察辛队长，一边纳闷儿地问：“辛大伯，你这是怎么了？”

    辛队长有点儿颠三倒四地说：“我送你大娘到场部的长途汽车站，她硬要今儿个动身，到承德看儿子……”

    “牛车多慢呀，为啥不骑马去呢？”

    “她哪会骑马呀！你这是干什么去？”

    “我们学校放暑假了……”

    “好哇。你这回能够痛痛快快地玩儿它一个月了。”

    “我不想把一个月的时间玩儿过去，那有啥意思！我要到放牧点上去住，帮助我爸爸去放羊。”

    辛队长听了这句话，几乎吃了一惊：“唉，你一个小孩子，到那个方圆几十里没个人烟的地方，多危险呀！……”

    春妮截断他的话说：“谁像你这么胆小。我才不怕什么危险哪！”

    “我胆小？你不怕？哎呀，春妮，你还不知道吧？听场部里的人说，这一程子，咱草原上又闹开狼害了！”

    “你不用吓唬我……”

    辛队长朝草丛那边瞄一眼，说：“我吃饱了撑得没事儿干，吓唬你干什么呀？刚才你没有看见，那只饿急眼的大灰狼，追了我一路，想拿我开个荤解解馋？你一来它才逃跑了。”

    春妮听辛队长这么说，也不由得睁大眼睛，冲着莽莽草丛那边看看，说：“真没有想到，我还当是一条大狗哪！”

    辛队长余惊未消地摇摇头，说：“刚才我出了镇子，没走几里路，那大灰狼就盯上我了。亏了我动身之前，顺便在屠宰场那儿买来十斤猪排骨，搭救了我。那只大灰狼想蹿上车咬我，我就一边喊叫，让牛快走，让远处的人能听见，一边给狼扔猪排骨，跟它磨时间。我扔到地下一块，它几口就连嚼带吞地给吃了，又追上来；我没办法，只好再给它扔一块。就这样，一块又一块，十斤排骨都扔光了，才走到这儿。你说说，这危险不危险吧？”

    春妮这才弄明白，刚才在山顶上看到这牛车上的人挥手，是辛队长在扔猪排骨；看到那条“狗”用鼻子嗅地面，是狼在吞吃猪排骨。当她再一次情不自禁地向远处张望一眼的时候，那茫茫的大草原，仿佛立刻笼罩了一层十分神秘和恐怖的色彩。

    辛队长诚心诚意地劝春妮：“听我的话，快回家吧。我家老小子没跟他妈去，让我给留下了。你们是同学，一块儿玩儿多好！”

    春妮说：“都要上中学了，像小孩子那样在家里玩儿还行！你那儿子胆小稀松的，应该叫他到放牧点上闯练闯练……”

    辛队长说：“我可不能放他出去乱跑。你也留下吧。要想挣点工分，牧村有的是活儿干。”

    春妮一摇脑袋说：“我才不是光为挣工分哪，我要给爸爸做伴儿，我要跟爸爸学放羊。”

    辛队长叹口气：“你这孩子，跟你爸爸一样地犟脾气！”

    春妮不高兴地勒住缰绳，让马儿停住了。

    牛车朝前走了一节儿，辛队长最后又冲着发呆的春妮喊一声：“快跟我结伴回家吧，听我的话绝没有错儿！走不走呀？”

    春妮眼睛盯着他，紧闭着嘴巴不再吭声。

未完待续