浩然儿童小说之

《分韭菜》

（2）

     王爷爷乐了：“好哇，好哇，这才是要把事情办得好上加好的路子。怎么样，一动脑筋，容易的事儿也有不容易的地方吧？”他又说：“小青山，过去咱们山区不种菜，如今是试验着干，韭菜种得最少，社员们得轮着茬口吃个新鲜：队里决定，凡是前些天分过头茬韭菜的户，这一茬就别分了，等下茬再分。记下了吗？”

    小青山说：“记下了。可是我不知道谁家分过头茬呀！”
    王爷爷说：“会计那儿有帐，不该分这茬韭菜的，他不会给开条子；你按条子给菜就差不了。”

    小青山从窝棚里推出小车子，把韭菜捆在上边，就顺着小路往村里推。过小河的时候，他怕车轱辘沾水长锈，就把韭菜卸下来，一趟一趟地抱过河去，再把车子扛过河去，最后重新装车……

    小青山这样从菜园到村子里，来回跑了三次，才把要分的韭菜全部运到南街保管室的那个小院子里。他累得满头冒大汗，可是心里非常畅快。紧接着，街头响起了他那清脆的喊声：“嗨，社员同志们，没有分到上一茬韭菜的，快到会计那儿打条子，再到保管室院子里领韭菜呀！”

    留在家里的老太太、妇女和小孩子们，听到喊声，都到会计那儿开了条子，到保管室领菜。

    “小青山，给我来二斤。”

    小青山把手一伸：“拿条子来吧。”

    一个人交了条子，领韭菜走了，另一个又进来，又领到韭菜走了。人们又说又笑，还不断地夸奖小青山人小办了大事。

    这当儿，有一个人从对面砖门楼里走出来了。他四十多岁，小眼睛，黑胡子茬，嘴里叼一根短杆的小烟袋，一边迈步子，一边“叭哒叭哒”地抽烟。他叫王全富，赶过车，做过买卖，见过世面，是一个想从沙子里挤出油来的人。他家前几天从队里领过一回韭菜，已经吃完了；这会儿，见别人一捆一捆地往家里抱，怪眼馋。他心里想：队里的菜卖给社员，一斤比市价贱一半，还省得往镇上来回跑路耽误工夫，这个便宜可不能不找。他这么想着，翘起脚尖朝保管院子里看看。他等着领韭菜的人都走净，只剩下小青山一个人，就大摇大摆地进来了。他脸上带着笑模样说：“青山，分菜哪？嗬，这菜真嫩哪，包饺子、烙合子吃，到哪找去！”
    正在数点纸条子的小青山，听见声音，抬起头来看看王全富，问他：“你怎么没下地干活呀？”

    王全富说：“粪筐子坏了，请半天假，编一个使使。”

    小青山最讨厌这个人。他觉得王全富跟王爷爷都是社员，却天上地下，完全是两种样子。有一回，小青山正跟社员们在北坡摘柿子，这个王全富背着柴禾筐子从地边上走一趟，一大嘟噜柿子就不见了。有人猜到是王全富偷走的，小青山就要到王全富家里去翻，王爷爷拦着不让去。王爷爷说，王全富他光为自己打算盘，不管大伙，不顾集体，这种老脑筋不是一天两早晨就能改掉的，得耐心地帮助、教育；等他有了觉悟，才能变成一个好社员。小青山听王爷爷的话，就没有去翻。王爷爷亲自到王全富家里串门，跟王全富聊了一晚上，最后，王全富自己把那嘟噜大柿子交出来，还给了生产队。小青山越发觉着王爷爷的办法对。这会儿，他听王全富说在家里编粪筐子，就心直口快地说：“你可别用集体劳动的时间，搞自己的事儿呀！这样做就不是好社员。”

    王全富故意绷起脸来说：“你别瞎扣帽子。我多会儿无故旷工过？不信你到我家查看查看，是自己编着用，还是为了卖的？”

    小青山记着王爷爷的话，就说：“我不去看，要靠你自觉。”

    王全富顾不上跟小青山谈论这些。他两只眼睛紧紧地盯着韭菜，接着又弯下腰，在韭菜堆里扒拉了一阵子，挑出两捆整齐一点的，在手上掂掂，说：“我也闹上两捆。”
    小青山伸出手：“先拿条子再拿菜。”
    王全富眨巴眨巴眼说：“我给你现钱还不行吗？”
    小青山说：“不行。队里有明文规定，社员吃菜都记账，等秋后分红再扣钱，你干嘛给现钱呢？”

    王全富说：“我今个有点腰疼，不爱走路。小青山，你们不是口口声声地说学习雷锋吗？应当行方便、干好事呀！”
    小青山见王全富直皱眉头，当他真腰疼，就说：“一会儿我替你到会计那儿开个条子，回头你再拿韭菜……”
    王全富哈哈大笑：“瞧你这孩子，烂韭菜，是啥好玩意，也值得这么认真？小青山哪，依我看，学习雷锋，就是为了让别人夸奖、说好；你不让我满意，我可不夸奖你，更不说你好哇！”
    小青山连连摆手：“你说的不对。人家雷锋办好事不留名字，就是一心为人民服务，可不是讨别人说好。”

    王全富挺了挺胸脯子：“我也是人民群众吧？你学雷锋，也应当为我服服务呀！你把韭菜卖给我，我满意了，队里没吃亏，你还干了好事服了务，这样大家都方便啦！”

未完待续