浩然儿童小说之

《川川》

（4）

     就在我跟司机同志在屋子里说话，又胡思乱想的当儿，从窗户外边的高高白杨树下，传进来方方的声音。

    “川川，你不要生气……”

    “哼，还是解放军，那么凶！”

    “他是站岗的呀！他得保卫阵地呀！”

    “哼，我们是坏人吗？我们去搞破坏吗？”

    “人家那是军事，有规定，不管什么人，都不能随便进！”

    “我跟他是熟人，是好朋友。他不应当这么不客气！”

    “不对，不对，川川！你们不走正道，不等人家让进再进，是偷偷地钻铁丝网的！就是让我碰上，也不能给你们说好听的！”

    “解放军就翻脸不认人哪？”

    “不，不，川川。你这才是翻脸不认人。甄班长对你多好呀！你对甄班长多好呀！”

    “我要知道他是这样的人哪，哼！”

    “甄班长是什么人，你知道不？你给我们讲的那个打天津抱炸药包、炸碉堡的英雄是谁？”

    “是谁，跟这有啥关系！”

    “那是他爸爸！”

    “他爸爸是英雄，他就能随便抖威风？他有啥了不起？”

    “当然了不起。我给你讲的那个带头跳水堵口子的战士，就是甄班长呀！你懂吗？”

    ……

    司机同志不知道孩子们讲的那些英雄故事，自然不如我听了方方刚才这番话那么激动。他转身出屋，冲着川川说：“小事儿一件，别不好意思了。咱们走吧。”

    我急忙跟出去。

    川川脸蛋红红地从我的身边闯进屋子。

    我正跟方方叮问刚才发生的那件事儿，打算亲自去找那位严格职守的战士甄班长，去替我的儿子道歉。

    川川又从屋子里跑了出来。

    方方丢下我，追上川川，拉着他的手，奔向南边的停车广场。

    我有点儿恍恍惚惚地跟着他们，心里不知道是一股什么滋味儿。

    战士、孩子一大群，围着汽车，跟那个已经坐到车里的川川亲亲热热地说什么；我一句也听不见似地扒开人们，凑近车窗。可是，没容我开口，川川朝我伸出他那没有经受锄镐磨练过的、细长的手。

    我想握住我心爱的、怀着委屈情绪的儿子的手，却觉得手心里有了一张纸。

    川川很严肃地对我说：“爸爸，你看看，再把它交给站岗的甄班长，甄叔叔。”

我立刻打开那张叠成三角形的纸条，上边是几行匆忙写出来的字儿：

    叔叔、爸爸：

    我错了！我理直气壮地做了错事！！做错了事以后，为什么还这样理直气壮，一时还没有明白；我会很快地想得明明白白！！！

    叔叔，你的一切做法都非常对！你不愧是人民解放军的英雄战士！！我要永远地、真正地向人民解放军学习！！！

    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川川写

我的心头一热，赶忙从纸片上抬起头来。只见在人们挥手、告别的声音里，汽车开动了。欢快的马达声，把我最喜欢的小儿子川川带走了。他在那铺着桃红色霞光的丛山大道上攀登前进。……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一九七七年十一月二十日草于月坛

发表于《运河》1979年第1期。收入《弟弟变成了小白兔》、《浩然儿童故事选》、《浩然选集》（三）、《浩然儿童小说选》、《浩然全集》第17卷。编入安徽人民出版社1980年12月《奇怪的密码》。

未完待续