浩然儿童小说之

《川川》

（3）

     川川听了这个故事以后，激动的不得了。过了好长时间，他的脸儿还是红红的，眼睛亮亮的；跑进屋里，硬是抓住我拿笔的手，跟我把刚才听来的故事讲一遍：“嘿，解放军真好！真棒！！真了不起！！！”

    从那以后，那伙小朋友，每天除了到军营里找解放军玩，就坐在白杨树下讲故事。只是，川川再不肯讲，光听别的小朋友们讲了。生活过得特别有趣儿。

    听说，川川还熟识了好多解放军战士。也让人家给他讲了好多好多的故事听。只是因为我住的这幢房子，离军队营房有长长的一段路；我忙，没空儿出去走走，所以既没看到川川跟那些战士怎样一块儿玩的，也不知道他交下的好朋友是哪几个战士。尽管他每天回来都跟我谈论几个战士的名字，我几乎一个也不认识。

    川川这个丰富多彩的暑假，一转眼似地过去了。他不得不跟随一辆到北京的汽车回家上学。

    川川挺难受。晚饭，他只吃五、六个饺子就放下了筷子，跑进另一间屋里，好久不出来。

    我当是这孩子因为留恋的情绪太厉害，偷偷地抹眼泪去了，就到那屋里看他。

    川川没哭，很高兴地收拾着他那些心爱的东西，有各种封皮的小本子，有玩的各种棋子盒子。他很仔细地用白纸，一件一件地包起来，还往上边写着字儿。

我朝那小包包上瞥一眼，只瞧清两个，写的人名儿：一个是“方方同学留念”；另一个是“警卫三班甄叔叔留念”。后边那个小包下面还压着一张纸条。上边写着这样几句话：

    甄班长叔叔：

    我马上要走了。我到营房里去看你。叔叔们说你去值勤。就留下这封信跟你告别吧。

    一个月的时间里，你给了我最宝贵的礼物。这礼物，不是你三次打靶用过的都得了优秀的那几个子弹壳，也不是你得到的奖品笔记本，而是你给我讲的你们那个班的叔叔们的动人故事。他们一个个都是活雷锋！他们给我的教育太深刻了！

    我回到学校以后，一定把我听到的这些动人的、精彩的、伟大崇高的故事，讲给同学们听。我一定跟他们一起，真正地向解放军学习，用功读书，当好革命的接班人！

……

    川川打点完礼物，就用书包装起来，又蹦又跳地背着出去了。过了一个多钟头，他转回住所的窗前，就又被那些来送行的小朋友们围起来。那两棵白杨树下，像一台戏那么热闹。

    “哎，川川送给咱们礼物了，咱们也得送给他礼物呀！”

    “咱们这山沟里有啥新鲜的？人家北京，要啥有啥！”

    “咱们给他摘点酸枣儿带回去吧！”

    “川川，你喜欢吃吗？”

    川川大声地回答：“嘿，我就喜欢吃酸枣，一年都没有见到过酸枣了！”

    “我们军营东沟里多着哪，满山都是，都红圈儿了。”

    “咱们一块儿去摘吧！”

    “川川，拿上你这个书包，马上行动！”

    川川又大声问：“方方呢？得叫上他一块儿去呀！”

    “他帮他妈做饭哪。别叫他，他不会到那里去的。”

    ……

    孩子们高高兴兴地走去了。我把要带回北京去的东西收拾好，等了好久，总听不到孩子们的声音传来。司机同志也挺着急，怪川川贪玩，害得他要开夜车。

    我走出屋，想找他们回来。

    早秋的太阳，在西山顶端的长城楼子上边，发射着柔软的光芒。盛开着金黄色野菊花的草丛影子，已经拉得长长的，铺到我脚边的台阶上。可是仍然听不到孩子们的声音。

    我正着急地转身要回屋，忽见前边的榆树棵子里，走出一个孩子，正是川川。我看他一眼，不由得愣住了。

    川川，这个川川，跟刚刚走去那个欢蹦乱跳的川川，完全变成了两个样儿了。他垂着头，阴沉着脸儿，眼睛发潮，嘴巴紧闭；胳肢窝挟着那个空书包，裤脚上挂了许多牛蒡草的籽儿和荆条子叶儿。……他没有看我，也没有说话，就无精打采地靠在白杨树下发起呆来。

    他这是怎么啦？我想过去问他，先一步跑出去找他的司机同志从后边跟过来，朝我笑笑、挤了挤眼，又推我进了屋。

    我一边走，一边有点紧张地追问：“出啥事儿了？”

    司机同志说：“刚才，川川他们被抓起来了。……”

    我吓一跳：“什么？”

    “被岗哨抓到岗哨屋子里去了。我把他找回来。要不，那战士一定要送他们到连部去处理。……”

    “他惹什么祸了？”

    “他们要到军事禁区去摘酸枣儿。他们不敢从路上走，就爬山崖，钻铁丝网。那站岗的战士眼睛可尖啦，耳朵可灵啦，能瞒住他？没等他们钻进去，一个一个，就给抓住了。让那战士给训哭了两个。有的直说好话央告。那个战士就是不肯放他们。……”

    听到这个消息，我对川川的这种行为很不满。说实在话，我因为原谅川川不懂得军事规章，所以又有几分心疼他。我特别喜欢我这个小儿子嘛！我的小儿子川川长这么大，哪里受过这样的“待遇”呢？他一定十分伤心，十分气恼；而且，他会在很长的时间里扭不过情绪，而影响到他的学习。

未完待续