浩然儿童小说之

《川川》

（2）

     川川都上初中了，哪能随便离开学校跑到外边去旅行呢？我马上给他写了封回信，表扬他热爱人民解放军的这种精神，非常好；肯定他一心要向人民解放军学习的志气，非常对；鼓励他“好好学习”、“天天向上”，将来长成一个像人民解放军战士那样，对人民对革命有用的人材。最后，我答应他：等到放了暑假，一定接他到军营里住几天，给他介绍很多好的小朋友，还要介绍一些解放叔叔跟他做朋友。

这封信发走的第五天，我又接到川川的一封信。上边的字儿，比上一次写得潦草一些，还错了一个字儿，当然涂掉以后改过来了。我估计，是因为他见到我那封信，太激动了，所以写得不如上次的信那么工整。看看上边那几句，多激动呀！

    爸爸，见到你的信，我高兴得饭都没有吃好。我一定听你的话，好好学习，带着全部的“优”这个成绩，去看解放军叔叔！去跟解放军叔叔一块幸福地生活！！去向解放军叔叔学习！！！

我把日历上七月三十的那一张折起来，还用红笔写了个“快”字！这一天快到吧！！快快到！！！

    我没有川川那么急，又加上工作很紧张，所以日子显着过得特别快；好像一转眼，就到了七月三十日了。

    那一天中午，川川穿着他自己洗得干干净净的、自己补得整整齐齐的绿军装，来到燕山丛中、长城岭下的人民解放军的军营里了。我真没办法用语言来叙述他当时的那股子兴奋情绪。

    川川像一只出了笼的小鸟，飞进密密的大森林里，跟随军营家属院的孩子们，这一群很像农村社员孩子的“鸟儿”，自由自在地飞呀！高山上，野地里，长城的烽火台的顶尖儿，他们全飞遍了。

    川川像一只出了箱的小蜜蜂，飞进艳艳的百花丛中，围着每一个解放军战士，那一些结实、快乐的年轻人，不知疲累地团团转呀！操场上，营房里，高高砖石墙的哨所边，他全都走遍了。

    川川跟家属院里的每一个孩子都很要好。依我看，他特别要好的，是跟大个子副主任的小儿子方方。

    方方比川川小好几岁，刚上小学四年级。他的个子也很小，脸儿是圆的，像红元帅苹果那么圆。方方的眼睛是亮的，像夜晚的星星那么亮。方方的性子是安静的，像一个爱害羞的小姑娘。方方很懂事，比川川懂事儿；他知道好多故事，比川川知道的多。或者说，他跟川川知道的故事一样多。川川看的书多嘛！方方看到的实际事儿多嘛！

    他们跟一伙小朋友，常常围坐在我那房子前边的两棵高高的白杨树下，又说又笑，亲密极啦。

    “川川，你再给我们讲个故事听好吗？”

    “我讲一个，方方得讲两个！”

    “行。快讲吧！”

    川川讲起来了：“……占领着天津市的国民党匪军特别凶。卖国贼蒋介石，一个劲儿下命令，让他们挡住人民解放军。他们在海河边上修了个大地堡，用重机枪封锁着通到大铁桥上的路。英勇顽强的解放军，为解放天津几百万受苦受难的人民大众，就下定决心，要拿下这个碉堡，好让大队人马通过铁桥。一个解放军叔叔，可勇敢啦。他抱着炸药包，朝着碉堡匍匐前进——懂得什么叫‘匍匐’吗？就是这样地爬着走。碉堡里的敌人一见红了眼，用两挺机枪对着这个解放军叔叔扫射。叔叔的右胳膊被子弹打断了。他就用左胳膊抱着炸药包，继续前进。叔叔的左胳膊又被打断了。他就用牙齿咬着炸药包上边的绳子，拖着前进。叔叔终于爬到碉堡跟前，把炸药包塞了进去，‘轰”的一声，碉堡和敌人一块儿上了天！人民解放军，吹起嘹亮的军号，前进哪！那位英雄的解放军光荣地牺牲了。红旗插到天津最高的楼顶上了！……”

    一片拍巴掌的声音过后，孩子们喊：“再讲一个，再讲一个！”

    川川说：“等明儿个我照着书给你们念吧。那上边写得可生动啦。现在该让方方讲了。”

    “方方讲！”

    “方方快讲一个呀！”

    停了一阵儿，方方开始讲故事了：“……刚刚还是响晴的天，没有一丝儿云彩。人们没留神儿，从西北边冒出一大片黑乎乎的东西，随着风儿长，盖住了半个天，又遮住了整个天；‘嘎巴巴’，一声响雷。‘哗啦啦’，一阵暴雨。嘿，那个雨下呀下呀，用瓢泼的一个样儿；从吃过晌午饭，一直下到天擦黑。‘呼隆隆’，山洪扑下山来了。‘狂狂狂’，一人多高的大浪头，撞倒了大树，掀翻了地阶，朝着拦河坝冲上来。团首长立马当时下了令：‘要保护住大坝！’，‘嚓嚓嚓’，一片飞跑脚步，一队战士提着铁锨上了坝。往高加土！往高加土！唉，水太大了。加上一层土，一股子水涌过去，给带走了；再加一层土，又来一股子水，给带走了。……哎呀，不好 ，大坝开口子了！这可咋办呀？大坝要是被冲毁，下边是军营的弹药库，是公社的一个农机厂，再下边是两个村子，还有一条通向北京的油漆路，这些全都得让大水给冲了、淹了呀！命令又传下来：‘用草袋子装上土，堵！’可是不行。那草袋子，扔下一个又一个，都叫大水给卷得没影儿了。就在这个时候，从人群里蹿出一个壮壮实实的战士，大喊一声：‘让我来！’他就‘扑通’一声跳到水里，用手扳着口子边儿，用身子挡着水。那黄呼呼的水，在他的身上、头顶上翻跟头。这当儿，好多领导、战士，一个一个劈里啪啦地都跳到水里，胳膊摽着胳膊，垒上一道人墙。再往下扔土袋子，就让人给挡住了，随后就往上加土。……”

    更热烈地拍巴掌的声音在我窗前那两棵高高的白杨树下，响了很久很久。……

未完待续