浩然电影文学剧本之

《老支书高松山》

（草稿））

（28）

 小河里的水，哗哗地流着……

河边闪着一点灯火。

老支书骑车子上了小石桥，跳下来，把车子停在一边，从衣兜里掏出一盒火柴，划一根，灭了，又划一根，又灭了；好不容易才划着一根，两只大手捧着，蹲下身，照着桥面察看。

闪着灯火的地方，原来是一间小窝铺，草帘子一掀，出来一个老头。他抱着一根棍子，朝这边喊：“喂，那边是谁呀？干什么哪！”

风把他的声音吹跑了。他回到窝铺里，提着保险灯走过来。

老支书手里的火柴燃尽了，又开始划，划一根又灭了。

老头走过来了，一照，乐了：“嗨，老支书吗？丢东西了？”

老支书说：“没，找找窟窿。”说着，手里的火柴划着了，正照着一个窟窿。

老头说：“那块石头让水冲歪了。还没修哪！”

老支书站起来问：“下晚，有个拉煤的车从这儿过，你见了吗？”

老头说：“见了，见了！一个愣小伙子赶车，光顾到我窝铺里找水喝，那骡子自己走，一蹄子踩到窟窿里去了……”

老支书“啊”一声。

老头说：“牲口腿准扭了。”

老支书推上车子，说：“改日再见吧。”骑上跑了。

老头被闹得莫名其妙。

五五

高小英和会计两个人跑进会场。

高小英说：“挨门都找了，连老支书的影子都没有。”

会计说：“大娘说，老支书是推着车子出来的。”

高亮说：“这可怪了。”

刘大插言说：“到公社开会去了吧？”

高亮说：“到哪儿去，也会跟我说一声呀！”

陈有强说：“我看哪，咱们一边开着一边等着吧。”

高亮说：“也好。同志们，今天这个会的内容，大伙儿全知道了。陈德禄同志一犯再犯，不断毒打队里的牲口，还不认错！犯了错误就顶不好了，犯错不认错，更糟糕，这还像什么青年？还像什么社员？我们大家要打开情面，要严肃批评他，一定要让他认识错误，改正错误。这是一场思想斗争，我们大伙要从这场斗争中提高思想觉悟。我先说这么几句，大伙发言吧。”

高小英第一个跳起来了：“我先说两句。陈德禄，你太不要脸了，你……”

院子里响起脚步声，门帘子一掀，老支书站在门口。

他脸上带着大汗珠子，两只明亮的眼睛把屋里的人扫视一遍：“德禄哪？”

陈德禄在黑灯影里动弹了一下。

老支书走到他的跟前，大声地说：“德禄，这回不是你的错，是我的错……”

这句话一出口，会场上的人全都愣住了。

老支书坦然地对大伙说：“刚才我到小桥头子看了看，桥上是有个窟窿；我又跟看闸的老头打听过，他看到德禄赶车从那儿过的；这一回，小青骡子的腿瘸了是绊了一跤扭的，不是德禄打的。”说着，又转向陈德禄：“我光凭印象，没有调查研究，就批评你，这是不对的。这一回你没错，是我错了，我当着众人向你道歉……”

陈德禄呆住了。他望着老支书，嘴唇抖动着，忽地站起来，抓住了老支书的手，眼泪刷地流了下来：“老支书，是我的错。我光顾跟看闸的老头找水喝去了，要是在头边牵着它，也不会摔了。还有，还有过去，我一发脾气就打小青骡子。上一次，小青骡子后胯上的伤，是我用鞭杆子打的……我有错，我对集体、对同志、对前辈都不忠实……我要改。同志们，你们就可着劲儿批评我吧……”

老支书说：“对。有错就改错，要做个真正的革命接班人；我们的后一代，全都是对党忠实，对社会主义、对人民公社忠实的人，我们就会永远胜利下去，我们就会抵抗住任何侵蚀，和平演变的阴谋，在我们中国永远也找不到市场！年轻的同志们哪，我们这些上年纪的人，跟你们一块儿为当一个彻底的革命派鼓劲儿前进哪！”

年轻的人们都鼓起掌来。

五六

雷鸣电闪，大雨哗哗啦啦地下着。

陈贵清的女人站在炕上关着窗子。雨水从窗洞泼了进来，泼在炕上了。

陈贵清把一个鸡笼端进屋，一边抹着脸上的水，一边望着窗外的雨水发呆。

女人说：“连老天爷都跟人找别扭，快秋天了，还下这么大的雨！”

陈贵清说：“他愿意下，就让他下去吧！下的房倒屋塌，地里行船才好哪，让穷子们哭去吧！”

女人说：“咱们的开荒地淹不了哇？”

陈贵清说：“淹不了，我早就把口子堵上了，进不去水。”

未完待续