浩然电影文学剧本之

《老支书高松山》

（草稿））

（18）

 陈贵清想再说什么，瞧见老支书站在门口，脸蛋子立刻吓黄了，想溜走。

老支书叫住他：“陈贵清，这个晌午，把你忙坏了吧？”

陈贵清做着笑脸：“不忙，不忙，劝劝大嫂子。”

老支书说：“我想把刘大收拾一下子，你会不会趁机会煽动群众搞我个官报私仇的罪名呀？”

陈贵清望着老支书那两把刀子似的眼睛，心惊胆战，一边后退着一边说：“老支书，您这是哪头话！这里边刀没我的，铲没我的，我是为大伙儿好……”退到大门口，急忙跑了。

老支书朝他背后冷冷地笑了一声。

老伴说：“你不用笑，听我从头给你讲讲……”

老支书说：“我全知道了，要不我还不生气哪！”

老伴说：“你要会生气就好。我还怕你把它咽下去哪！”

老支书哼了一声：“什么，咽下去？你干，我还不干哪，刘大也不能干。走，咱们推碾子去。”

三二

陈有强家里，很多人都在议论刚才发生的事儿。意见很分歧，分成了明显地两派：

“刘大太不像话了，哪有这么让人家下不来台的！”

“不能这么说，他坚持规定，应当不分人嘛！”

“坚持规定，也得灵活呀！已经套上了，你就让她压完了，有什么说不了？”

“要那样，饲养场又回到原来的老样子了，又得乱套！”

…………。

陈有强指着蹲在一边生气的陈德禄说：“坏事就坏在我这个混蛋小子身上！”

陈德禄嘟嘟囔囔地说：“我没错！”

陈有强说：“嗨，你又不认错？你是使役员，为什么不坚持规定，随便让别人使牲口？”

陈德禄说：“又不是别人，对老支书家，应当特殊照顾一点儿！别人拆老支书的台，给老支书难看，你们不管，倒说我！”

陈有强说：“我看拆老支书台的就是你！”

众人解劝：

“得了，得了，你们爷俩别吵了！”

“就是，咱们商量一下，怎么解解这件事儿吧。”

三三

老支书两口子推着碾子。

中午的太阳，把毒热的光洒在街道上。街上是静悄悄的，所以，那“吱吱”的碾轴声和“突突”的脚步声十分清晰。

老伴朝老支书弓着的后背看了一眼，叹口气说：“噢，当干部真是越当越寒心，觉捞不着个足的，饭捞不着个热的，累不少挨，亏不少吃，人不少得罪，到头来熬坏了身子，能落下什么好？我劝你趁早告老还乡！”

老支书说：“告老还乡可不行，我欠大伙儿的债还没有还清哪！”

老伴打个楞：“哟，你欠谁的债啦？”

老支书说：“群众的。”

老伴说：“我不明白你说的什么话。你辛辛苦苦地干了二十多年，一根柴禾节儿都没往家里拿过，可你把什么都搭出去了，连命都搭上了；都是别人欠咱们的，咱们怎么会欠别人的呢？”

老支书说：“我今天才知道你要赖账。”

老伴说：“不是赖账。咱们挨门算算看，谁家没有借过咱家的东西，沾过咱家的光！”

老支书故意叹了口气，说：“唉，这是一笔算不清的账啊！我过去也不想算这个；今天我才明白了，不跟你算清楚不行啦！”

老伴说：“你越说，我就越糊涂。”

老支书说：“你本来就糊涂嘛！”

老伴撅嘴不高兴了。

他们继续地推着碾子。

老支书一边推着走一边说：“你别不高兴，听我慢慢跟你算。”停了一下，说：“我想把这笔大账全缩到咱们这个小山村里算。咱俩都是受苦人，活了四十岁，就当地主四十年牲口。可是后来，呼啦一下子变了。怎么变的呢？先打走了日本鬼子，后打走了蒋介石，再后来斗倒了地主。没有这三个大胜利，怎么会一下子变了呢！我问问你，这三个大胜利是谁打出来的？你没有想过吧？就拿咱们黄花峪说：八十七户，四十多户是烈军属，这天下是他们的儿子、丈夫用枪杆子打出来的呀！是他们用命换来的呀！八十七户，五十多户贫下中农，是他们合成了一股劲儿，才把地主斗倒的，咱们才翻了身呀！所以我说要论谁欠谁的，咱们欠群众的，不是群众欠咱们的。”

老伴不服气地说：“嗨，你这话说的不在理，咱们没把儿子送到前线上去呀？咱家不是贫农呀？”

老支书说：“不错，咱儿子是送去了，咱家也是贫农；我问问你，要是光咱一个儿子一杆枪，光是咱俩成立个贫农团，能把鬼子蒋介石打垮吗？能把地主斗倒吗？”

老伴说：“当然不成了！可你不能光算一头。咱家除了送儿子、参加贫农团，还把你支出去了！人无头不走，你是带头的，这顶重要啊！你没打仗？”

未完待续