浩然长篇小说连载之《迷阵》
(86)
秀秀越想越害怕,越想越没有活路可走,只有一死才能结束一切痛苦和羞辱。她摸到妈妈的屋。几天内累垮了的妈妈没有发觉她。她摸到柜子上的一个小瓶子。小瓶子里装着爸爸常服用的最有效的安眠药片。她一咬牙,一狠心,把它全倒在嘴里,用杯中的水送了下去。
最关心秀秀的林英,惦着那件事儿,想打听打听派出所那边有没有消息,清早就来看秀秀。一进屋她立即发现了异样,发现了扔在桌子上的空药瓶,叫醒了秀秀妈。……
妈妈在医院里守着秀秀,直到秀秀脱离了危险,她才回家。她不放心倔老头子,急想知道公安局破案的结果。
“秀秀,妈问你一句话。”在家里住了一夜就匆匆忙忙返回医院的妈妈,似乎提心吊胆地对秀秀试探说,“要是找到那个男的,你该怎么对待他呢?”
秀秀咬牙切齿地回答:“给我一把刀子,我要亲手杀了他!”
妈妈再没有把话头扯下去,只是撩起衣襟儿擦擦眼泪。
第三十九节
他对练习那套“破花案”的本事入了迷、上了瘾,一天到晚除了吃饭,就光琢磨那一件事儿。……他打算再干一场“趁火打劫”的揩油勾当,没想到这一次咬到有权有势的老劳模身上,真是太危险了!
郑守贵原来是县城北关大队的一名治安主任。他从小就好跟别人吵架挥拳头,搞治安工作,专对坏人,很合他的口胃,也很能发挥他的特长。因此,北关大队的治安工作一直搞得很出色,郑守贵受到上级的重视,调他到派出所管辖的联村“治保小组”协助工作。没干多久,就是“四清”,接着是“文化大革命”。那会儿,他所参与的活动只有两类:一是抓反革命分子,一是抓搞男女关系的坏分子。前一项工作,别看闹的凶,实际上极少见到几个真正的反革命分子。即使“四人帮”最横行的时候,有几个跑出来搞破坏“四人帮”活动的反革命分子?后一项工作,倒是时有发生。通奸的,强奸的,为奸淫之事两口子争风吃醋打架的,两个女人揪头发、抓脸的,两个男人动刀子玩命的,也有哭哭啼啼到派出所“治保小组”报告“无头案”的。郑守贵的媳妇就是“破鞋”。他吃过这方面的亏,恨这方面的事情。所以他对干这项工作,对处理这类案件,特别有兴致,特别卖力气,件件都少不了他参加,同时也就越干越有经验,最后竟然成了“行家里手”。
热锅是火烧出来的,快刀是石头磨出来的。郑守贵的本事是练出来的。他对练习那套“破花案”的本事入了迷、上了瘾,一天到晚除了吃饭,就光琢磨那一件事儿。渐渐地,连他自己都不知不觉地变了心气儿。每逢抓到搞男女关系的男犯,不管是通奸犯,还是强奸犯,郑守贵对他们不再是憎恨,而是嫉妒:“小子,你他妈的倒会享受,你倒活得自在!”对女方,即使是被强奸、受蹂躏的,他也不再给予同情,而是一种不可抑制的肉欲:“小娘儿们,是招人喜欢,准有味儿。”审问男方,他不细问就动拳头,朝生殖器踢。审问女方,他爱听通奸或强奸的具体详尽的过程,常常要反复听;听着听着,他就疯狂地冲动起来,不顾一切地要发泄。每遇到这类的事儿,他十有八九能得逞。因此他吃惯了嘴儿,一闻到味儿就忍不住地扑上前去吃一口。唯有这一次,在泃河湾,他碰了个钉子。要不是天黑路不熟,要不是下雨到处是泥水,他自信这个钉子是碰不了的。
他急了眼,这个急,把他早已忘了的对强奸罪犯的憎恨唤醒了,继而转移到拒绝他奸污的那个女的身上。他提着手枪追到楼门口,看着满院子雨水又有些怯步,就嚎叫般地喊:“会计,会计!”
“来了!来了!”老会计在院子里答应他。
“那女的拒不交待,跑了,得赶快把她给我抓回来呀!”
“岂有此理!她跑什么?”
郑守贵听出回这句话的变成一个洪亮的嗓门儿,不像老会计。他用目细看,院门那边果然急忙忙地走来两个人影,“哗啦、哗啦”地趟着水,朝他这边走。
老会计打着伞,另一个穿着帆布雨衣。穿雨衣的人跟他碰对面的时候几乎没有看他一眼,就径直地走上楼去了。
郑守贵对这种不敬和轻视极为恼火,就拦住老会计小声问:“那个上楼的是什么人?”
老会计说:“老于海呀!”
郑守贵打个愣:“他不是领着人到河堤上防汛去了吗?”
“我刚才到堤上把他找回来的。”
“这是公安系统的事儿,跟他没啥关系,你找他干什么?”
“嗐,不找他咋行。那个受害的姑娘是他的老闺女呀!”
郑守贵听到这句话大吃一惊,立即觉出冒了一头冷汗。咬在有权有势的老劳模身上,真是太险了!但他很快就镇静下来,急步抢先追上楼去。
未完待续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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