浩然长篇小说连载之《迷阵》

（57）

     夏文华本来还想再说些什么，或许在彼此都不拘束之后，把想说的话找机会巧妙地说出来。不料一个壮年男子大步流星地走过来，不得不把话收住。

    壮年男子大嗓门地喊：“嗨，清明，让你久等了！”

    清明连忙说：“没有，我也刚回到这儿。”

    壮年男子朝夏文华打量一下：“这姑娘是你们杨庄子的吗？我咋不认识呀！”

    “我，我不是杨庄子的。我是找清明同志带个口信儿。”夏文华赶紧回答；慌乱中找到个应急的办法，对清明说：“您到家告诉水仙姐一声，让她到我家去一趟。我有件重要事儿对她说。”

    “真对不起，我还没问您的姓名地址。”

    夏文华开口之前，朝那壮年男人瞥一眼，猜不到这个人会不会知道清明今儿个相亲的事儿；要是知道，当场说穿，那得有多么尴尬？她只好跟清明打个哑谜了：“我跟水仙姐有过约会，您只要一提，她就能够知道。”

    偏偏清明没有往那件事情上想，所以没猜透谜底，只是点头答应：“行啊，这个话保证捎到。”

    “谢谢啦。祝您这回复习顺利，高考成功！”夏文华说完这句告别的话，又对清明笑笑，迅速地转身起步，穿过马路，奔那小棚子走去。

    这边教开拖拉机的老师傅问清明：“这姑娘是不是正跟你搞对象呀？”

    清明的脸一红，不满意地说：“您真会瞎胡扯，让人家听见，多不好。”

    “我瞧你们俩谈得怪亲热嘛！”

    “人家挺客气的，我能跟人家瞪眼珠子？”清明要解除误会，就急赤白脸地说，“您没听见，我连她姓字名谁、家庭住址都不知道，这能是搞对象？哼，看来搞对象不是那么简单呀！”

    老师傅哼一声：“全是做假局子，全是障眼法儿，瞒别人瞒不了我。我也打你们这年纪过来的，并不是八十年代的人才会搞对象！”

    清明有口难分辩，真有点儿生气了，就扭过身去挪挪驾驶座上的坐垫儿。同时心里一闪念：“水仙过一会儿就到生产资料供应站搭拖拉机回家，要是告诉那位姑娘一声，她们有话就地谈谈，有事儿顺便就地办办，既省事又快当。这该有多好！”转念一想：“自己要去追赶那姑娘送这个信儿，老师傅一旁看着更得多心，回村跟别人一传说，好像我清明到处搞对象一般，太有损名声。算了吧，别多事啦！”

    老师傅知道念过书的清明面皮薄，恐怕再逗下去把他给逗恼了，就没再吭声，赶紧去发动拖拉机。

   清明往车上迈腿的时候，不由得朝马路对面的小棚子看一眼。他好像看见有三张女人的脸贴在那个破旧的玻璃窗户上，也正在朝这边张望，就赶忙侧过脸避开了。

第二十六节

常言说水火无情。嫉妒之火是人类情欲中最炽烈、最凶狠、最恶毒、最不计后果的一种邪气。它能够把人烧得什么坏主意都想得出，什么坏事情都想试一试。

    生产资料供应站今儿个全天盘点货物而停业不开门，清明他们白来一趟，只好空着手回去。

    得到这个消息以后，清明想跟老师傅提个要求，把拖拉机开到百货商店附近，接上水仙。老师傅是外村人，倒满和气；虽然得划归老头子的行列里了，却爱开玩笑，尤其爱跟女人东拉西扯。依清明观察，水仙在来的路上对老师傅的态度比较冷淡，但老师傅对水仙倒有好感，总想讨好水仙。所以清明料定提出拐个弯儿接接水仙，老师傅不会不耐烦。

    “哟，车把式们，怎么还没有装车呀？”

    没容清明开口把要求说出来，就听见了水仙高腔大嗓门地喊了一声。

    水仙出现在墙拐角的地方。她胳肢窝夹着布卷儿，手里提着纸包，像跳快三步舞一样地朝这边走过来。

    蹲着抽烟的老师傅如同听到口令似地赶忙站起身，用两只半眯半睁的眼睛迎着水仙渐渐离近，咧开嘴巴笑，没话找话地逗水仙：“嘿嘿，算你走运。你要是再一分钟不到哇，我们就开走了，你可就追不上了。”

    水仙撇了一下嘴唇：“不用吹大话，我量你也不敢这么撅我。”

    “我老来无能，怕你，清明可是个棒小伙子，动嘴动手，你都占不了上风呀！”

    “这么说你就大错特错了。一来清明我们姐弟俩很友好，他不好意思不心疼我；二来他不是那号缺德的人，能苦害我吗？”

    “哈，哈，哈！”老师傅放声大笑，诡秘地说：“清明跟你友好，难道我跟你就不友好吗？”

    水仙轻轻地哼一声，说：“先别吃醋，等我考验考验你这老家伙够格不够格再说。”

    “不信试试，保你满意……”

    清明不爱听这种无聊的耍贫嘴，就打断他们说：“咱们该动身了，赶回家吃晌午饭呀！”

未完待续