浩然长篇小说连载之《迷阵》
(48)
夏文华挺大方地笑笑,接着被打断的话茬儿说:“清明这个人的名字我听说过。我哥哥听过他的报告,印象挺好的。……加上大姐你一片好心,我不能拒绝你。……”
“这么说,算成了?”
“看你这个急性子,哪儿有这么草率的。我只是说可以试试……”
“怎么个试法呢?”
“找个机会见见面吧。”
“唉,机会还用找,得自个儿创造。”水仙赶紧说,“就腊月二十三上午八点,咱们在燕山镇的百货公司门口见。好不好?”
夏文华想一下,点点头说:“你可别把话对人家说死,告诉人家,只是想认识一下,能不能发展,以后看情况再说。”
水仙打个手势:“我看哪,这是一件十拿九稳的事儿!”
第二十二节
水仙的心如刀绞,既恼悔又愤慨,既惭愧又内疚,觉得自己办了这件无头苍蝇瞎撞的事儿,实在对不起人家清明,觉得没有脸再见清明,真想一头撞在石头墙上。
水仙在姐姐家吃顿晌午饭,敷衍了事地叙谈几句,就赶下午的调头汽车,返回杨庄子。
这一次“马到成功”,很使她得意忘形,沉不住气地想要显摆显摆。进了村子,就急匆匆直奔杨家。走进胡同,看见了门楼。忽然想起昨儿个下午跟杨家清明发生的那场“无声”的冲突,所以那一股子被压抑的怨恨油然而起,牙齿咬得“咯吱、咯吱”响,心里忿忿地骂道:“呸,你算个什么东西?你有什么了不起的?谁巴结你呀!谁拍你的马屁!我才不给没良心的人当这份下三烂。我才不让你美哪!有朝一日等你美了,更不拿眼睒我了!”想到这儿,立即来了个向后转,没进那座门楼。往家里走的时候,水仙又暗自打算盘:“得吊吊他的胃口,让他尝尝难受是啥滋味儿,让他急得团团转,跑过来给我水仙陪笑脸,求我!……”
正在刷锅洗碗的张善,一见水仙风风火火地走进来,不免有几分奇怪:“哎,你怎么回来了?”
“废话!”水仙瞪男人一眼,“我不回来,还死在外边呀!”
“你不是说,在榆枝坡住一天嘛。”
“办完了事儿,我还在那儿受一宵罪干啥?”水仙回答着,故意逗老实人,“那儿又没个让我心里想念、肝肠惦着的。你安心让我睡空被窝、搂着自己的大腿睡呀?”
张善有意不跟媳妇开这类玩笑,就避开问:“你那个媒保成了?”
“成?像买一头牛犊那么容易?像买一只兔子那么简单?”水仙一面往里间屋走,一面嘴唇撇咧地说,“他姓杨的别觉着自个儿皮毛光亮骨头重,总端着个臭架子,好似挺了不起的样子,人家大姑娘还兴看不上他哪!”
张善在媳妇背后叹口气:“是呀,不管有啥好条件,找个合适的女人总是不容易哟。”
水仙进了里屋,拿炕笤帚扫扫身上的土,拉过火盆烤烤手,随后提起暖水瓶,想倒点热水,洗把脸,见柜子上放着一大碗黄米面的粘团子,就扭头冲男人说:
“你可真乖,把团子都蒸出来了?”
“面还没打,到哪儿去蒸呀。这是人家给咱送来的。”
“稀罕,还有给我烧香的!谁这么孝敬呀?”
“别这么嘴损,是人家东院的一片好心,让咱尝尝鲜儿。”
“啊,你说什么?”水仙惊异非常地叮问,“是清明亲自送来的?”
“不是他是谁。大冷的天,杨婶能出来吗?”张善似乎带一点讨好的用意说,“清明一听说你出门没在家,一再嘱咐我,给你留俩,别忘记。……”
水仙一听这话立刻变得喜眉笑眼:“你没告诉他我去给他保媒吧?”
“该说不该说的,你又没个交待,我咋能那么嘴皮子浅、舌头快呢!”
水仙又朝那碗粘团子看一眼,诈唬男人:“哼,这不是清明送来的,你小子骗我!”
“吃饱了撑的,我没事儿惹你发疯!”
“噢,真的,他还知道惦着我呀!”水仙美滋滋地说,“也算没有白挨冻受累,没有白替他跑冤枉腿儿。”
“可惜你没把那媒给保成。”
“谁说没成?”水仙扭动身子,憋着笑,说,“不是吹,我张罗办这类事儿,那是锅里捞饺子,还跑得了呀?”
“闹半天给保成了?”
水仙顾不上再回答男人,一个旋风腿打到门外,“噔噔”地跑到院子,转眼不见了影子。
这会儿已近黄昏,天上灰暗的云片,抹着一层渐渐褪去鲜艳的红色的霞光。
未完待续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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