浩然短篇小说之

《太阳当空照》

（8）

     年轻人脸蛋子都红了，你看看我，我看看你，一个个哑口无言。

    赵贵老汉两眼放光地逼视着大家：“你们说话呀！”

    一个年轻人被逼不过，喃喃地说：“老爷爷，您错怪我们了。我们不是不干。您看，这河宽，木头短，架不上，我们搞了半天不行，实在太冷了，我们才……”

    老汉说：“河宽木头短，你们不会在河里打桩，两节接成一节吗？哦，你们怕河里的冰凌，怕冷，不下河——你们不干我干！”他说着，抽身立起，扒下鞋子，扛起一根木头，冲冲地走到河边，扑通一声跳进满是冰水的河里。

    薄冰被老汉那两条有力的腿碰碎了，互相撞击着，顺水流下。那冰水象是不服气似地向老汉腿上扑。然而，老汉就如同倏然从河心里钻出的一根石柱，俨然矗立，巍巍不动。他那花白的胡须飘呀飘的，那张满是皱纹的面孔，象一盏红灯那样闪着耀眼的光芒……

岸上的小伙子们都愣住了。两个人鞋都没顾脱就跳下河里，把老汉拉上岸。有人抱住老汉的腰，一迭声地哀求他：“好爷爷，您可不能下去了，就是拚了命，我们也要把桥架上，您就在一边指挥吧。”

    扑通，扑通！二十多个扛着木头的小伙子，一个跟着一个跳进结着冰凌的河水里……

两座小桥很快就架起来了，成串的小推车，从浮桥上面飞驰而过。

    不知赵久岱从哪儿买来一瓶子景芝白干酒，请来申明钦作陪，晚上在队部给爹庆功。

    儿子看着爹爹，光是咧着嘴巴乐，不知说什么。申明钦说：“大伯，您前几天还说自己心拙口笨，我看您是个最有才学、最会讲话的人。”

    不久，这片新垦的土地上开始播种了。在报捷庆功的大会上，好几个人把赵贵老汉推到台上，要他讲话。他望着满台下敬佩、热情的目光，那张满是皱纹、飘着黄胡须的脸，红得就象胸前那朵红花，站了半天讲不出一句话来。最后，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小纸条，双手捧着递给申明钦说：“我心拙口笨，讲不出啥来，给你，这就是我要讲的话。”

    申明钦把纸条展开一看，原来是一张入党申请书。

   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  一九六年七月二十三日草于昌乐高崖

                      一九六一年三月十九日改于北京

发表于《解放军文艺》1961年5月号。收入《蜜月》、《春歌集》、《浩然短篇小说选》、《浩然文集》（二）、《浩然全集》第16卷。

未完待续