浩然儿童小说之
《爸爸当队长》
(3)
“还有第二条,你得处处守规矩,给我做脸,别堵我的嘴。”爸爸一边摇着弯弯的辘轳把,一边继续说,“在这样的事情上,我可有教训,挨过你爷爷的骂,还挨过打!”
春元挺奇怪:爷爷是个最和善、最好心肠的老头,怎么会骂人、打人呢?就如同爸爸从来没有骂过和打过春元一样,这才是不奇怪的。
“有一回,我跑到果树园子里边给小兔子割青草。果树组组长的儿子拦挡着不让我进去,说怕我偷果子吃。我急了,非进去不可,跟他吵起来。我说:‘我爸爸是管你爸爸的,你欺负我就不行!’这下可惹了祸。”爸爸提起柳罐,“哗”地一声把水倒出去,接着说,“嘿,不知道这件事儿咋传到你爷爷的耳朵里去了?瞧他把我那份训哪!‘你这个浑帐小子,满嘴放屁!你爸爸当队长咋的?当队长是给人民效力的勤务员,不是欺压人的官老爷;你拿这当旗号、抖威风,是好人干的事儿吗?’骂了一顿不算完,还硬逼着我给果树组组长和他的儿子去赔不是。我是个好强的性子,哪能拉下脸去认错呀?你爷爷拽我,我就打着坠儿不去,你爷爷火了,踢我两脚,还给了我两个脖儿拐。……用今天的眼光看,他老人家太粗暴了;那会儿的庄稼人,就这么教育孩子;还真把我给教育了!”
清亮亮的井水,在垅沟里欢腾跳跃,奔进畦口,围绕着一棵棵小白菜苗打旋转;然后,冒着小泡儿,那是在松软的肥油油的泥土里,渗透着渗透着。……
三
这天夜间,睡在炕梢上的春元,醒了好几次,每次都听见睡在炕头上的爸爸和妈妈嘁嘁喳喳地唠喀;因为睡意朦胧,他们唠的是啥话题,没听太清楚,好像是爸爸也对妈妈提了几条要求,妈妈回答爸爸。爸爸最后说了这么一句:“我这回当上队长,当好了全家光荣;当砸了,全家丢脸。我得照我爸爸当队长的老传统做,一定要走得正、行得端,不能有一点点歪的邪的,一定得尽快把烂摊子收拾好,把生产恢复起来,让社员多分粮,多分钱,过上好日子。你也应当学春元奶奶当年的样子,给我撑腰,一块儿给集体立新功。……我要像我爸爸那样,一心一意地干上二十五年,山下屯得变成啥样子!”
春元听到这儿,在心胸里,被引起一种特别豪放的气概,暗自想:二十五年以后,我也跟爸爸这样大了,也要学习爸爸和爷爷,在山下屯当个走得正、行得端,一心一意给社员办好事的生产队长。嘿,那可多带劲儿呀!
从第二天早上开始,春元的爸爸——新上任的队长敲起上工的钟声,山下屯处处都是喜气洋洋的,人心挺齐,活茬排得挺紧;农林牧副渔这五业,都呈现出一派兴旺的景象。
可惜的是,春元家里的那股子欢乐气氛,只维持了三天。
三天以后,妈妈就耷拉了脸蛋子,撅嘴、皱眉地发牢骚:“当这份儿破队长,算是倒了大邪霉!他活儿不少做,汗水不少流,每个晚上都得熬眼,一熬就是半宵;不光工分不多挣一个,家也没工夫管,连水都顾不上挑了。今儿个,我非得跟他说个清楚!”
春元大晌午的放学回到家,满头流汗,嗓子眼渴得冒烟儿。他抓过瓢子,揭开缸盖儿,往里一舀,不是“哗”一声,而是“咣当”一响,原来是水缸干了底儿。他撩开门帘一看,妈妈正坐在炕沿上给小弟弟喂奶。
“妈,缸里没水啦。”
“去跟你爸爸说!”
“我爸爸带着社员在山上开石头哪。”
“谁让他不早点回来?没办法,咱们就在一块儿渴着吧。”
春元心里想:队长带领社员干活儿,哪能干到半截子就丢下社员自己回家呢?他说:“妈,我替爸爸挑水去。”
妈妈把他上下打量一遍,一撇嘴唇:“就凭你那小个儿,能挑动水?”
“我试试。”
“咱家那井是苦水,人不能吃,得到街里边陈家门口那个官井去挑,多远的路?不把你压趴呀?”
春元不再吭声,从屋门外的墙上摘下扁担,把扣放在屋檐下的两只铁桶,一个个地翻过来;把扁担搭在肩头上,把扁担钩挂住铁桶梁;一直腰,因为他的个子矮,桶拖在地皮上。
妈妈隔着窗户说:“快放下吧,你不行;等你爸爸回来让他去挑,谁让他有当队长的瘾呢?”
春元眼看着两只挑不起来的水桶,心里又暗自思忖:妈妈本来是能挑水的,她故意跟爸爸怄气,宁不去挑;爸爸在山上抡了半天大铁锤,怪累的,回家来再去挑水,累坏了身子,还咋工作呢?他想:裤子长了可以卷起来穿;那么,水扁担钩长,咋办呢?好动脑筋的春元,终于找到一个窍门儿:他把扁担钩上边的铁环儿往扁担头上缠了一遭儿,就短了;挑起来一试,嘿,正合适!
未完待续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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