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浩然短篇小说之《瑞雪丰年》(2)

(2023-08-16 06:32:41)
标签:

浩然

短篇小说

瑞雪丰年

北京文艺

文化

分类: 著作

浩然短篇小说之

《瑞雪丰年》

2

     雪,还在纷纷扬扬的下着。

    这老汉在门口站了会儿,就拿过一把扫帚,弯下腰,刷刷刷,在院子里扫出一条路,一直扫到门口外边的街中心。待他回过身来,扫出的路又给雪盖住了,他仍是不厌其烦地又扫一遍。最后他站在屋檐下,搓着两只粗大的双手,乐滋滋地说:“下吧,下吧,越大越好!”

    整个村庄开始活跃起来,除了公鸡啼,孩子喊,满街是扫帚的扫雪声。

    这时候,一个跟田保森年纪相仿的老汉,出现在他家大门口。这人中溜个子,方脸大眼,眼角堆着几条深深的皱纹;因为门牙脱落,嘴往里瘪着,就是在他生气的时候,也总是给人一种笑的感觉。这人就是田保森的好朋友田有明。年轻的时候,他是全村有名的大力士之一。五百斤重载的小车,他从家门口抄起车把子,一口气推到二十里的五图镇,中间不歇,到那不喘。离村二里远的墓前地,五六亩谷子割倒了,他一个晌午就能挑回家。现如今,三个儿子一个是工人,一个在军队上,另一个是队里的棒劳力。光景一年比一年好,老汉成了有福的人。平时,除了到菜园伸伸手,大秋麦月到场里帮一把,对队里的事,从不多操心。这次整社,他也参加了老农座谈会,发言虽不太多,收益却不小,俗话说:“什么钥匙开什么锁”,田保森的几句话打动了他的思想。

    那天,田保森把他这个老朋友请到家。他从国家大事讲到村子里的具体变化,最后说:“你看看,自从人民公社化以后,连小脚老婆,有孩子的妇女都活动起来了,我们这五尺五高的汉子,如果不拿出干劲来,太不像话了。”这些话确实震动了田有明的心;瞧见大家那种生龙活虎的劲头,心里更加热乎乎的。他再蹲在热炕头上的时候,心里就觉得不安了,暗自叨念:“现在男女老少都为争取农业大丰收忙碌,咱五尺五高的汉子老蹲热炕头,真是不太像话;再说,眼下是大家业,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推到几个干部身上,他们怎么管得过来?众人捧柴火焰高,这得靠大伙都伸手;不光伸手干活,也得伸手管事。如今领头办公的都是一些年轻人,他们火力足,劲头大,可是经的事情还少哇!自己多活几岁年纪,经的事多些,为啥不帮帮手,在一边等现成的呢?”当时队里正计划开展副业生产,头一项是为明年春耕生产准备工具,要编织筐子、篓子、车围帘,这些又都要腊条做原料。他们队里没有这种原料,要到五十多里远的乔官镇去买。队长亲自登门访问田有明,让他帮助想办法。队长这样虚心、诚恳,使得老人感动不已,连忙说:“对,对,你们这个想头好。到乔官镇去买条子,运费加成本,还不如到农具供应部买现成的。你拨给我十个劳力,我带他们到山里去打荆条子,这玩艺比腊条还好使。”

    七天后,编织组的院子里,堆起一大垛荆条子编出的条货,不光能留够全队使用的,还能出售一部分。老将出马立了头一功,受到社员的拥护,改选时,他也当选了小组长。

    老汉就像一堆熄灭的火又燃烧起来了!田间、场院、推炭送粪的小路上,到处都能看到这位活跃的人,他那“大力士”的名字又传开了。也就从这天起,他成了田保森的对手。他的心数不如田保森,力气胜过他。两个人很相好,有空就要坐在一块聊聊,逢聊必抬杠,有时候争的脸红脖子粗,但却是越争越亲近。

    这当儿,田保森见田有明披着一身雪团走进来,笑嘻嘻地说:“得,咱们两个小组也用不着赛了,老天作了调解啦!”

    田有明像到了自己家里一样,径直地走进屋里,说:“好冷,暖壶有水吗?”

    田保森见老伴应声从里间屋端出暖壶,拦下说:“别忙,让我给他烧一壶开的沏点叶子。”

    田有明落座在吐着通红火舌的煤火炉旁,一边伸手烤着,一边问道:“你们这煤也是跟社里换的吗?”

    田保森一边装水,一边回答说:“跟社里换的。”

    “我们家也是。——你看看,自从书记亲手抓生活,对社员照顾的更周密了。运输队拉了两天煤,用煤换尿,真是两全其美。”

    田保森接过话头说:“这还用说。共产党给咱农民领路,就跟上山似的,一步比一步高。就说今年种麦子,种了多少呀!单干那会儿不用说了,农业社那会儿也办不到呀!”说到这儿,老汉又在找抬杠的由头了。“有明,我说这话你服不服?在认识集体的优越性上,你没我进步。种麦子那会儿,你表现得可够保守的。”他学着田有明当时的声调说:“‘不行不行,大秋的活都挤在一堆了,我们队只能上五犋,麦子也种不了这么多,我心里有数’——这是你说的话,到底你输了。咱们书记有办法,他会发动众人一齐动手。碾上、菜园……到处一挖潜力,强弱搭配,所有牲口都上了犋,种麦任务超额了……”

    田有明忙给自己解嘲,顺势回了对方一枪,说:“没经过的事,人家总要看看才清楚。你哩,你过去不是总埋怨年轻人不听上年纪人的话嘛,支书提出用人尿把小麦苗普浇一遍,你硬梗着脖子说不成!”他也学着田保森的声调说:“‘办不到,办不到,哪有这么多的尿!’——你也输了。支书又提出个好主意,用煤换尿,一家一天一盆,看看,全浇过来了。你……”

未完待续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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