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浩然长篇小说连载之《金光大道》第四部(11)

(2023-02-14 08:43:38)
标签:

浩然

长篇小说

金光大道

芳草地

文化

分类: 著作

浩然长篇小说连载之《金光大道》

第四部

11

     农村有句谚语,叫做“人得喜事精神爽,闷来愁肠盹睡多”。这谚语,在大草甸子上不知流传了多少年。每个人随着年龄增长、经过亲身体验,都认为它非常真切,因而又传下去,一直传到一九五五年的今天。可是,这个翻身农民、走社会主义道儿的“老八户”之一的邓久宽,却跟谚语中说的情形完全相反。过去那个命也保不住的年月,把他泡在“愁”缸里,肠子里没有油水,都是愁,从来没“盹睡”过。他躺在炕上,翻来覆去地折饼,琢磨一家大小几张嘴怎么填饱,怎么能“盹睡”得着呢?不等天亮,他就得爬起来,为一家大小几张嘴巴奔波,怎么敢由着性子“盹睡”呢?如今,喜事儿一个追着一个地往他怀里扑;不是“双喜临门”,而是“群喜临门”。光说贯彻过渡时期总路线以后的这两年吧,邓家的门口里边,就出现了不老少的“有史以来头一回”。他头一回不被债务压身,头一回不为吃穿犯愁,头一回囤里装满陈粮,头一回银行有了存款,头一回有了上中学的学生,头一回穿上这么新的大棉袄——因郑素芝疼他,絮了二斤细弓弹的头等棉花,厚厚的像一床被子裹在身上;暖暖的,不干活就冒汗。因为用的引线粗了点儿,每个针脚都带出一点棉花,本来是件蓝澄澄的袄面,倒变得花花点点。好像故意带个幌子,从人前一过,就都看他的大棉袄:面子、里子,还有中间的棉花,三新,多神气!那天,他拿着郑素芝新买来的镜子,把自己照了照,不光觉着身上这大棉袄挺满意,还发现自己的眼睛比过去变亮了,自己的脸色比过去变红了。这是因为吃得好,睡得好嘛。村里的事情有村长办,社里的事情有社长办,连各社员家的事情,他们干部也能处处想到。邓久宽一天到晚吃现成的,干现成的,不操心,不费力,有啥愁发?那就美美地“盹睡”吧。也不用担心睡过了头,到下地开会的时间,准有人敲钟。睡得那么香甜、舒坦,时间足够,精神也足,反而显得不那么爽快啦!

    当然喽,邓久宽的心里边,也存着、压着那么一点点不顺气的情绪,这点点他自己也还没有留神想想是对,还是不对的情绪,是因为互助合作组织大发展带来的。过去那几年,东方红农业社,还有它的前一截儿——互助组,就好像是芳草地的一个“怪物”,谁也不拿好眼色看它,谁也不用好心肠对待它。特别是那个败类村长张金发,还有那个黑心的富农冯少怀,把它看成眼中钉、肉中刺儿,总想一脚把它踩扁,就连谷新民县长,都像个后娘,把个好端端的农业社,当成是别的女人生的不成器的娃娃。那会儿,“老八户”的人,是把脑袋掖在裤带上干的。这几年争来斗去,真像闯刀山火海一样地闯过来了。东方红农业社,小苗苗变成一棵大枣树。对它不服气的人,服气了;不正眼看它的人,认错了;把张金发给斗倒了;把冯少怀给整软了;谷新民县长也换了一副热心肠,跑来攀亲戚,说东方红社就是他培养的点儿,像一杆旗儿似地到处打着显摆,“后娘”成了“亲妈”。这么一来,东方红社的“开国元勋”们,自然都顺了气,说话提高了嗓门儿,走路挺起了胸脯子。邓久宽是“开国元勋”之一,嗓门儿也大了,胸脯子也高了;往街上一站,不说四角乱颤,也挺占地方。真是“李闯王进了北京城,马夫的娃儿也英雄。”可惜得很,邓久宽的“气儿”,只顺了一阵儿,又变得不大顺了。就是因为东方红农业社变成了一棵大枣树的缘故。邓久宽冷眼旁观,瞧见那么多的人,都厚着脸皮地奔过来,伸手摘枣子吃。这个过来摘一把尝尝,那个过来摘一把品品,树再枝叶茂盛,挂的枣儿再多,也经不住这么多的人一齐伸手呀!就拿去年培育的棒子优良品种“白珍珠”来说吧。刚引进那个新鲜东西的时候,派给哪个组哪个社,他们都推三推四的,硬是不肯要,等到东方红社千辛万苦地弄成功了,刚收到场里,他们就来抢,这家要换,那家也要换。换一点给他们,可以,总不该用“白马牙”棒子跟“白珍珠”棒子一斤换一斤呀?白马牙啥价儿,白珍珠啥价儿?这是明明白白地找便宜嘛!再说排文艺节目的事儿吧。排节目的人,是由各个社抽人凑的班子,排好了节目,是给各个社的人看的,可是一冬天点灯熬油,用的都是东方红社的。就不能由各社来摊派?东方红社的油,是大风刮来的,不是用钱买来的?要是说起来,这类的事儿,哪天都得发生那么几宗,简直让人睁不开眼!邓久宽的心里边一直憋着这口闷气儿,总没有找到合适的人、合适的时间放一放。高大泉外出不在村,老周忠又病着,主事儿的人只有朱铁汉一个。邓久宽不想再跟朱铁汉说这宗事儿。朱铁汉“穷”大方,一说,他就皱眉头发烦,还怪邓久宽小气。当然啰,比起东方红社如今这个越来越厚实的家底儿,有那么几个人伸手捞点便宜去,伤不了筋,动不了骨,有啥了不起的呢?可是,事儿得从两面看,话得由两头说:东方红社平地起屋,全靠穷干,这个家底儿不是那么容易铺起来的,就像高高的大枣树不是一口气吹大的一样。倘若总由着别人的性子随便来摘,会把树摘光的;再不拦挡伸过来的手,连树叶子也得被撸下来吃掉!邓久宽已经不是年纪轻轻的光棍汉,而是个四十多岁、有两个儿子的人了。况且,大儿子都快长到跟他平头顶高了,小儿子也跟着蹿上来。他得为儿子预备房子,好让他们能够过上不犯愁的日子。盖房子要用大笔的钱。这大笔的钱,邓久宽得靠农业社多收入,多分红,才能够攒够数目。那些伸手找便宜、摘枣子的人,实际上等于来拆他邓久宽的砖瓦木料。他能不心疼吗?为了堵漏子、关住门儿,邓久宽找朱铁汉叨咕几回;屁用没顶,还让朱铁汉呲了几句。有一回,他气呼呼地奔向周忠的家;都到了门口,又转回来了。老周忠为了铺东方红社的家底,做东方红社这碗酱累坏了;前年个,还挨了反革命分子范克明一枪,更加不行了。得让老人家少生闲气,养息好身子,多活几年,多享几年社会主义的福。邓久宽也想找别的人摆摆心思,像吕春江、秦文庆,还有秦恺,都是管事儿的干部。不过,跟他们说不顶大用。他们是听党支部指挥的;对啥事情,如果党支部不点头,他们是不肯抬腿迈步子的。邓久宽认为,能够说这种事情的、又能够随心可意处理这件事情的合适对象,只有高大泉。尽管高大泉步步高升,当了乡干部,他跟东方红社的“开国元勋”们,是苦难中结下的交情,官再大,也不会小瞧自己的好伙计。邓久宽一直焦急地等着高大泉。这会儿,他要去找高大泉,得让高大泉管着朱铁汉那个大手大脚的家伙。得让高大泉把漏洞堵住。高大泉是个能听意见的人,一定能听邓久宽的。

    邓久宽这样地走着、想着,忽听胡同口传出驴蹄子声音,就朝边上躲了一步。

    从胡同口拐出一头又老又瘦的毛驴。因为天气冷,两条驴腿朝两边撇拉着,每迈一步,蹄子都是抬得高高的,放得慢慢的,好像胖女人扭秧歌那么难看。毛驴的背上边,驮着一个中年妇女。不知是冻的,还是有病,那妇女的脸色黄瘦黄瘦的。她肩上披着一条打着补钉的被子,怀里搂着一个头发长长、垂着鼻涕的男孩子。毛驴后边,跟着一个四十多岁的高个子男人。这个男人身体挺壮,穿得挺破旧;方方正正的脸,颧骨、下巴都是有棱有角地突出着;一根麻绳系着一个篮子和一个包袱,分别搭在他的胸前和背后。篮子和包袱里边装的东西可能很沉重,压得他斜着宽肩头,一口一口地喷着热气儿。

未完待续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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