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浩然散文特写之
《爱情嫩蔓上的一朵谎花》
(10)
赤身裸体的我,遭到袭击之后,本能地“噌”地坐起身,惊慌地缩成一团,下意识地用两只手捂住我身体上那羞于见人的部位。可惜,憋着足足的一泡尿,很难用手遮盖严实,羞臊得我无法躲藏,有个地缝儿都想钻进去!
赵四儿见此光景不仅不逃不避,反而放怀地“哈哈”大笑。
她的笑声让我清醒过来,挺狼狈地从窗台上抓过裤子,慌乱地往身上穿。穿上衣裳就跑出屋,好半晌不敢再进来。不知底细的姐姐把我叫进屋之后,我也不敢抬眼看赵四儿——不是生她的气,倒好像自己做了对不起她的事儿。
赵四儿存心让我难堪,一个劲儿冲我“嘻嘻”地笑。她一笑,我就浑身打冷战。我姐姐让她笑得莫名其妙。
我低着头胡乱地喝了多半碗粥,低着头扛起锄头下了地。心里别别扭扭耪了两遭地,肚子就饿得咕咕叫。熬到晌午,又低着头回到家。
赵四儿跟姐姐伙着做熟了饭等着我。好像早上的那件丢人的事情根本没有发生过。见我低着头奔向桌子要吃饭,她又像往日那样冲我大喊大叫:“你看看你那两只手丫子,活像两把粪杈子,多脏!洗洗再吃。”
我不很情愿地站起身。
赵四儿麻利地给我打来一盆水。
我应付差事地猫着腰洗两把。
赵四儿抓住我的肩膀子往下一摁:“不行。看这脸、这脖子,汗渍卤水的,多不舒服。都洗洗,洗个干干净净的,吃东西多舒服。”
我噘着嘴巴,洗了脸又洗脖子,终于端上了饭碗。
赵四儿还不饶我,一边吃一边挺郑重地对我姐姐说:“看金广这小伙儿,这么一洗一涮,显着多俊——简直赛过了猪八戒他二舅!”
生着气的我,被她这句话逗得“噗嗤”一下笑了。
平川上的地耪完了,该到三郎寨的果树园子耪晚棒子。三郎寨离着村子远,不能往返跑空道白耽误时间,晌午那顿饭要在山上的地里吃。
赵四儿冲我把脸一绷说:“你别给我来这一套客客气气、虚虚假假的,说我送我就送,你就管干活儿等着吃就是了。”
事情就这么定了,也就这么做了。我的心里暗暗高兴。
人的心气是复杂而神秘的。心气的变幻和演进常常连自己都认不清楚,说不明白。跟赵四儿一块儿生活了一段,我越来越愿意跟她呆在一起。我跟她呆在一起的时候,总有说不完的话。就是光坐在一个屋子里谁也不说话,谁也不理谁,比如她一心一意做针线活,而我伏在炕桌上写写画画,或是靠着被垛看书,互不交谈,都觉得很惬意,很安定。冬天多冷也暖和,夜间多黑也亮堂。如果她偶尔地离开了我,即使坐着一屋子人,我也感到孤单。而且我们两个不约而同地,不知不觉地开始排斥我姐姐。尽管没有什么秘密话,有姐姐在跟前说就不如没有姐姐在跟前说得自在而又畅快。
赵四儿到山野树园子里给我送饭,我俩可以单独地在一起呆着,可以自由自在地说笑,这是多难得的机会。
早上一到地里,不等喘口气,就奔棒子垄,就顺过锄头耪起来。耪过一阵子,估摸着快临到晌午了,再不能专心专意地干活儿,常常不禁地停住手脚,抬头朝鹰爪子山的山梁那边瞭望。耪几锄抬头望望,耪几锄抬头望望,直到那条斜搭在山坡上的小路顶端出现了赵四儿的影儿,我才越发欢实地耪起来。
“不是怕把你饿扁了嘛!”
“真还没有觉出饿来。”
未完待续