浩然短篇小说之

《青春的脚步》

（7）

     我被这个精妙的设计，还有这新奇的名称感动了，引笑了。我再一次想起了邓远峰那一句话：“革命就是拚命，不拼命就不能胜利！”今天，这种精神又注入了新的内容，上升到新的境界了。

    青年社员一面带我从小路往山岭上登，一面又说：“这样的干法呀，一眼井，就顶上十眼，多了不起呀！这个新经验，正在全县推广哪。我们邓局长还在这儿开了现场会，让全县的社员学我们。明明是他的功劳，他倒干干净净地都推给我们。嘻嘻。我们不铆足了劲干，还行呀！这会儿我们正在前边那个山梁上打第二个池子。就是邓局长站着的地方，一水的石头，刨不动，挖不动，完全得靠爆破……”

    这时候，天空中的乌云撒下了小雪花。那雪花落地即化，给枯草挂上了珠子，把石头变了颜色，好似往果树枝条的苞芽上涂了光亮亮的油漆。

    邓远峰隔着山沟喊我的名字，又说：“就要爆破了，别过来，先请你观观我们社员战天斗地的阵势吧！”

    我没有立刻翻越山沟去会见战友，而是又往山顶的方向攀登一节儿；这样居高临下，不仅能看清对面山梁上的情景，还能听清那边的一切声音。

    这时候，一声哨子响起，邓远峰周围的社员们朝远处跑去。只有他和一个壮年社员留在那个刚刚开凿出来的基槽跟前。

    邓远峰四下看看，就划着火柴，点着一根粗粗的香，跟那个社员说了几句什么，就要往基槽里跳。那个壮年社员硬要从他手里夺那根香。他不肯给。两个人像摔跤一样地在那里争夺不休。

    壮年社员说：“我是爆破手，这是我的责任呀！”

    邓远峰说：“我是领导爆破的，比你责任大！”

    壮年社员说：“我今天就不能再让你干！”

    邓远峰大声说：“服从命令！”

    壮年社员说：“太危险！”

    邓远峰说：“我不要紧！”

    我隔着山沟看着他们，因为顺风，隐隐约约地能听到他们争论的声音，可是却弄不明白是怎么回事情。

    陪着我的那个青年社员告诉我说：“下了小雪，导火线不好点，容易出危险。我们局长又抢着亲自动手干。上回就是因为他光照顾社员安全，抢险事干，受了伤。这回，是不能由着他了……”他这样地对我说着，就往山岭的下边跳。

    邓远峰发现了青年社员的企图，大声朝他喊：“不许动，回去，回去！”同时，他举着手里捏着的香火，跳进了那个一人多深的石槽里。

    这边的青年社员停在山坡上。

    那边的壮年社员停在槽边沿。

    风呼呼地吹着。小雪花纷纷地下着。气氛变得格外紧张。

    邓远峰到了石槽里边，不慌不忙地点着一根导火线。

    我看呆了，紧张的透不过气，水珠从脸上流下来，不知道是雪水还是急出的汗水。

    邓远峰把一根根导火线点燃之后，就两手扒着槽帮，想爬上岸，好避开就要爆破的险地。可是，砂石的槽帮，因为着了雪水，又松，又光。他的两手扒空，随着坍下的砂石粉未，两脚滑落到基槽里。

    这边的青年社员不顾一切地要往那边跑。

    槽边的壮年社员，也扑过去，要去拉邓远峰。

    基槽里边，导火线燃烧着，我虽然听不到它那“吱吱”地叫声，却看到三缕青烟从糟子里边冒了出来。

    这是多么危险的时刻呀！

    我便不由地朝那边跑了几步。

    只听邓远峰大声吼叫：“躲开，躲开。”

    青年社员已经跑过山梁。

    壮年社员已经探下身子，伸出手。

未完待续