浩然长篇小说之《苍生》

第四十三段

（4）

     他们坐在一起开怀畅饮，除了四个凉菜，撒开吃最实惠的涮羊肉。

    等到肚子喝热了，话儿说稠了，老二保根左右看看，压着声告诉李恩：“伙计，我们田家庄的支部书记，让我给你带个口信。……”

    李恩听到这句话打了一愣：“田家庄的支书是谁？他给我捎的口信儿？”

    “他叫邱志国。”老二保根盯着对方的眼睛回答，“他这会儿是砖瓦窑的头目。……”

    李恩摇脑袋：“那边的头目叫孔祥发呀！”

    “嗐，你咋糊涂啦！孔祥发原本是普通百姓。他没有个后台吃得开、站得住吗？”

    “噢，我明白啦。……”

    老二保根赶紧装出一副明知故问的样子：“你知道说什么事儿吗？”

    “啊……”李恩眨巴眨巴眼，再一次摇了摇脑袋，反问老二保根，“他跟你说啥事儿了？”

    “哈哈哈！”老二保根仰面大笑，而后郑重地说，“你不能再追根问底儿。我也不问你。那种事儿不能明说，只能暗示，彼此心领神会就够了。”

    李恩却急着打听：“他总得有个明确的态度呀！”

    老二保根故意喝口酒，吃口菜，不急不忙地告诉他：“他让我转告你，他乐意跟你做这笔生意。只是怕你做得不严密，出问题。你再考虑考虑，我怎么给他回话儿。”

    李恩听到这儿，重又把老二保根打量一遍，欲说又止，终于没有把底儿兜出来，只轻描淡写地说：“一位朋友托我给买点儿砖。我爱管闲事儿，给他跟田家庄砖场搭个桥。他们乐意，那就没有我的事儿了。”

    老二保根决定放长线钓鱼，也不再往下追，而是用让酒让菜的动作遮掩一下，而后转了话题。

    过了四天，李恩来找老二保根，很诚恳地约老二保根再上小楼：“这回老哥我回请！”

    老二保根爽快地说：“那我就扰你啦！”

    在小楼的雅座里，李恩喝得很痛快，一再领头干杯，很快就把小长脸喝得窗户一样黄；说话的时候，舌头也有点发硬：“哥儿们，对不起。上回，我多了点心眼儿，没敢全信你的话。”

    老二保根表示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反问一句：“那么这一回，你信得住我了吗？”

    “信得住，当然信得住。”李恩连连地说，“我得到孔祥发的回话了，跟你捎来的话一模一样。他们乐意跟我合作，而且保证不会出什么纰漏。”

    “当然应该乐意合作，双方都有好处嘛！”

    “不是双方，是三方。”李恩一边嚼着肉块子一边纠正说，“我这个人办啥事儿从来不长贪心，跟冷库建筑办公室的主任，砖瓦窑，还有我，三一三十一，谁也不能少拿，谁也不吃亏。”

    到了这一步，老二保根手指头终于摸到了包子，但是却不知道包子里是啥馅儿。他又怕单刀直入地问下去，非但达不到理想的目的，反倒把自己问得露了馅儿；只好顺着水，用脚摸着石头往前蹚着试探：“这一回，事情成了，你们三家都稳稳地捞上把。来，为捞一大把跟你干一杯！”

    “不能算一大把。”李恩把酒倒在嘴里一口咽下，抹着嘴唇，轻轻摇一下头说，“怕太大了出问题，只能小打小闹。田家庄这个地方，这一回顶多打五十万块砖的埋伏试试。”

    “你们可得多小心哪！”

    “没事儿。砖由窑场那边发，由工地建筑办公室接收，然后照窑场开的发货票付款。楼房盖上了，到底儿进了多少砖，活神仙也数不清呀。哈哈哈！喝！喝！”

    老二保根气乎乎地端起一满杯酒，吞进肚子里。酒顺着嗓子眼往下流的时候，好似有一面多刃的刀子往下划动，疼痛得他直皱眉头。

未完待续