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浩然短篇小说之《队长做媒》(5)

(2019-07-30 09:42:41)
标签:

浩然

短篇小说

队长

做媒

文化

分类: 著作

浩然短篇小说之

队长做媒

(5)

 

 

    燕子峪另一个没有睡好觉的人,自然是王自宝了。

    今天早晨,王自宝照例起得很迟。他懒洋洋地给自己做早饭。他身上那件黑棉袄,袖口和胳膊肘都露出了灰色的棉花套子。两只裂口子、冻得发红的手,抓着一把秃炊笤,发狠地刷锅。接着他又抱柴禾点火。那条嘟噜棉裤,污脏的象洋铁片子,一走路刷刷响。锅里的饭不知熟没熟,就蹲在锅台跟前,一碗一碗地吃起来。他吃完了之后,把锅台上的东西一齐推到锅里,回身舀了一瓢水泡上。就在这个时候,王子江来到他家。

    队长一迈门坎子,王自宝又喜欢,又有不好意思。喜欢的是,别人都瞧不起王自宝,王子江这么忙,还亲自到王自宝家串门儿;什么话不说,王自宝就觉得很体面了。王子江是大队长嘛,是受大人、孩子都尊敬的人嘛!王自宝自己往后退,对往前走的好干部,总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羡慕。他不好意思的是,自己平时那种不露脸的事情,王子江准听说了,一定挺生气。于是,王自宝立刻又感到一种不祥之兆,嘴里跟王子江打着招呼,两只眼睛却又习惯地察颜观色看风向。没等客人落座,他就先坐在炕沿上,装上烟抽着,脑袋耷拉在胸脯子上,光等挨批评。

    王子江慢吞吞地把子、屋外和屋里看了一遍。这个家他好久没有来过了,这里的情形,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。他看到院子和堂屋地下满是柴草和灰土,锅里半下子脏水,铲子、笊篱全部都泡在里边。门帘子象一破烂的抹布,斜斜扭扭地挂在门框上。屋地下那只红漆躺柜,早看不清原来的颜色和光亮,上面落着足有铜子儿厚的灰土,还有半碗剩饭和咬了两口的干萝卜头扔在上边。墙上贴着的美人图,因为烟熏和土浸,变得象一张被雨水淋过的门神。炕上的被子早起没叠,油包似的枕头横在一边。窗户纸早坏得不成样子,一个洞上堵着一些山草,一个洞上塞着一顶破帽子,把屋子遮得黑洞洞。屋子里一股汗臭掺和着什么东西腐烂、发霉的味道,呛鼻子。这一切配上一个阴沉的、毫无生气的主人,真是够寒呛了。

    王子江很不自然地停在屋地下。他的态度虽是平和的,可是内心却是十分激动;那两道好看的、浓黑的眉毛,不知不觉中皱在了一起。这里的光景,使他立刻联想到自己那温暖的家庭,联想到许多社的家庭。同时,不少忘却了的往事,都在这心胸激的一瞬间,又回到他的跟前。面前这王自宝,当年是他多么要好伙伴。他们一块儿拾过柴禾,一块儿爬崖掏过野鸡蛋。那时节,他们每次又饥又累地转回来,常常坐在梁上避风的地方,一边歇腿,一边谈心事。同时,他俩总是不自主地望着王自宝现在住的这三间大瓦房——这房子是财主的跨院,专给二少爷念书用的——谈着他们共同的美梦。他们想长大了也能当个财主,也能使上大骡子大马,也能住上大瓦房。后来土地改革了,这三间大瓦房曾一度当作盛胜利果实的仓库。两个光棍——他和王自宝,专门负责在这里看。就在这条炕上,他们紧挨着睡了两个多月。新的斗争,把他们引进了新的天地,新的人生道路的十字口。那时候,每当晚上散了会,王子江回到这个小屋子里来,热心而又体贴人的王自宝,早把炕烧得烫手热,把没烧尽的炭火扒在火盆里,摆在炕上;把那金子一样的窝头替他烤得焦黄,把热茶水给煨在火盆旁边。于是,他们着火盆,膝盖对着膝盖坐下来,一边吃着,一边谈着和谐的、有意思的话。他们谈到斗争胜利,谈以后的光景:他们互相嘲笑过去想当个大肚子地主的幼稚,彼此安排设计新的、合乎他们身份的未来。还谈到他们都娶了媳妇,当了爸爸的那种美妙图景。这些话,他们每天晚上都把它附在新的内容一起重谈一遍,不断补充和发展,总是谈不厌。后来呢,平分搞完了,春耕开始了,他们两个分手了;真的,他们分手了,各人走起各人的道路……

    “他是自己的兄弟,都是从苦里爬出来的患难兄弟,为什么眼看着他落到后边呢?”王子江看着、想着,沉重的问自己。他的眉头舒展了,心里豁亮了。如果说,他迈进这个门坎子,完全出自一个党员、一个领导者的职务的原因,那么现在,这个动机升华了,带着血肉关联的情感升华了。因此,更加强了他要拉王自宝一把的决心,也鼓舞了他的信心,他的身上滋长了一股任什么都压不下去的力量。立刻,他觉得面前这个人一点儿也不可憎,不可气,更不可怜,而是应当爱,应当亲,应当把自己的心掏给他,应当跟他拉起手来,迈开大步,一块儿往前走……

    王自宝用眼角扫了客人一眼,见队长愣愣地站着,浑身更增加了紧张。他本能地作着各种猜测,作着一切防备;那冰冷的脸上,显得更加灰暗。好久他才低声地招呼:“坐呀,队长这儿有叶子烟,瞧,我的纸烟刚抽完。”

    王子江在王自宝对面的一只凳子上坐下来,装上一锅子烟,闷闷地抽了两口,这才温和地说道:“自宝哇,你这样过下去不行呵!”

    王自宝麻木地眨了眨眼,两只手往膝盖一摊,委屈地说:“唉,怎么说呢,反正是这么一回事吧,我又不象过去那样到处乱跑了——那时候我是不对。现在该上工我上工,该干活我干活儿,他们就是黑眼白眼瞧不上我,还让我怎么着?”

    “我说的是你自己这日子。”

    “我自己这日子,我?”王自宝在王子江的脸上扫了一眼,反问了一句,复又垂下头,喃喃地说:“我这日子,我这日子有什么办法呢!”

    “你看看,这家不象个家,业不象个业,这还行呀!”王子江说着,两眼在屋子环视着,又朝王自宝探着身子,平伸开两只手、扳着手指头说:“你比我小一岁,三十二了,对吧?照你这身子骨,往少说也得活个七十岁吧?算算,还有四十年日子,这四十年你就这样过下去吗?”

    王自宝听了这句话,显然是愣了一下。他的嘴巴不由得张开,两只迟钝的眼睛,闪动起一股特殊的光,久久地停在王子江胸前的那颗钮扣上。多么新鲜的题目,又是多么清楚的一笔账,听来是那么刺耳,又那么动心。其实,这正是长久以来就在他心里搁着的、不敢碰一碰的题目。

    王子江又接着话茬,语重心长地接着说:“别的先不说,你得设法说个人,只有说个人,才象个家。”

    王自宝垂着头,象咬了苦瓜尾巴似的咧了咧嘴巴,嗓子眼里咕咕噜噜地说:“队长,别提了,别提了,咱不想那个了。”

    “不是心里话吧?努?”王子江笑眯眯地盯着王自宝的脸,他那两只眼睛,好象要钻进对方的心里去,“喂,你老老实实地回答我。为什么皱眉头哇?”

未完待续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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