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浩然长篇小说《乡俗三部曲》之《半路夫妻》十八(2)

(2017-12-31 11:37:38)
标签:

浩然

长篇小说

乡俗三部曲

半路夫妻

文化

分类: 著作

浩然长篇小说《乡俗三部曲》之

半路夫妻

2)

     范志良把选票接到手里,掂量了一阵儿,才下了决心。他从衣兜上抽出圆珠笔,在雪白的纸上清清楚楚地写了两行有力字儿:“副业队副队长范志良”和“林业队副队长范志良”。

    会场上一阵骚动,一片嗡嗡声。有的人自己写票,有的人找人代笔写票,有的人甚至跟别人磋商起来,不管不顾地大声吵嚷。

     范志良小心地把选票叠好,投进那个当票箱用的茶盘子里。他见支书陈玉明把手里写好的票丢下之后,又往对面的小屋子走去,就在后面跟过来。

     这个广播里安着两个床铺,生着有长长烟筒的煤火炉。炉火很旺,坐在上边的铁壶“咕咕”冒着热气。

    陈玉明端起早已泡好茶的搪瓷缸子,呷了两口,往床铺上一坐,又往行李卷上一仰。他见跟进来的范志良,既没打个招呼,也没动弹一下。

     范志良伸手在烟筒管上烤烤手,对半躺半倚的年轻支书说:“我有两个建议,咱爷儿俩谈谈。”

    陈玉明冷漠地问:“什么建议?等以在队里说不行吗?

    范志良依旧兴致勃勃,说道:“头一宗,副业队应当再把木业组恢复起来。我在这个队里当个副手,我能带几个新学徒,不光教他们做粗活,也得教细活。往后用细活的事儿会越来越多。你是不是这样?

    陈玉明用鼻子应一声,实际加可否。

    范志良接着说:“林业队也得改进。山上的用材林得更新,多种植些木质好的树。果园也得增加品种,比如栽几亩葡萄。我在这个队也挂个副职,我跟年轻人一块儿搞,在旁边出点子,帮扶他们干。”

    陈玉明似乎有兴趣地听着,眼睛里闪动着却是莫名其妙的神色。

    “只要别让我当正职,别拴在一个队上,两边的事情我都能够照顾到,保证不出大的漏洞。”范志良要求支书,“一会儿,希望你能替我跟群众解释解释,让我担任副职,千万别硬让我当正的。”

     陈玉明回答说:“这件事儿,等唱完票,看看结果再考虑吧。”

    范志良解开小棉袄的钮扣,从贴身的汗衫里掏出装着钱和存款单子的旧信封,放在支书脑袋旁边、立着话筒的小桌上,说道:“这是我差不多在外边做了十个月木工活挣的钱。就把它当作恢复木业组的投资吧。”

    陈玉明微微地打个愣,朝那油渍斑斑的旧信封看一眼。他立刻闻到一股子纸币和汗气、烟草等等混合的味道。但是他说:“您这是攒着盖房的,集体不能挪用。”

    范志良摇摇头:“我不想盖房了。盖房还给谁住?”

    “成亲哪!”

    “别提这事儿。我已经打消这个念头了。”

    “你打消不打消,那是你自己的事儿。我们得避免担责任。”年轻的支书十分生硬地拒绝他的好心,“集体就算再搞木业组,也不缺这么一点点资金。你快收起来吧!”

    “这是我的心意呀!”范志良委屈地表白,“我想振作起精神,给集体、给群众做点有益处的事儿。这样活着才有意义。我才有劲儿活下去!”

    陈玉明“嗖”地坐起身,说声“唱票了”,就跳下床往外走。

    范志良很难过,觉得年轻人没有理解他。他追出来想再详细地谈谈,掏出心里的话来谈谈。

    这当儿,一个女孩子的声音,象朗诵文件那样从大场房那破窗子缝传出来。那是宣布选举结果:

    “……最后一名,范志良,副业队副队长一票;林业队副队长一票!他只得两票!”

    一股冷风兜面冲过来,把范志良噎了个倒憋气。

    场房里响起一阵热烈的鼓掌声。

    范志良象一个正往前冲锋的士兵听到撤退号令,立刻来个向后转,急步地走出副业院的排子门。

    以后的几天里,他非常忙乱。先是从队里借一头毛驴,把家里的粮食一布袋一布袋地驮到前疃的自由市场上卖掉了。接着,他把所有的锄镰锨镐等小农具,一件件地清理,送人的送人,变卖的变卖。最后,他整理家伙斗子,把李兰遗留下的一包袱手稿,还有他自己的衣服,全捆卷在被窝里。在扁担的一端挂上家伙斗子,另一端挂上行李卷儿。他把这些要保存的东西放到院子里。于是,他所剩下的家产只有他爷爷,那位八十八岁才离开人世,至今仍被人们赞美不止、盛誉不衰的爷爷,遗留的小草棚屋了。

    范志良走上前去,两手哆哆嗦嗦的划着了火柴,先点燃一刨花,随即扬撒到小草棚屋的门上、窗上和房顶上。

    老态龙钟的小草棚屋,好象变成一个狂喜的年轻汉子,手舞足蹈、连喊带叫——热烈地燃烧起来。

    火光和浓烟惊动了甜水庄的人。

    好多人提着水桶、端着木盆,跑来救火。

    陈老头背着粪箕子来了。

    宋奶奶抱着孙子来了。

    年轻的支部书记也从办公室奔到这儿。

    当人们发现,火场是孤伶伶的小草棚屋,主人范志良站在院心放着的挑担旁边,正一边抽着旱烟,一边观赏,就全都给懵住了,一齐挤在远处的胡同口,不再往跟前靠拢。

    小草棚,起码得有百年历史,养育了三代光棍汉的小草棚屋,终于在烈火的燃烧中“呼隆”一声地坍塌了。

    范志良不慌不忙地磕了烟灰,装好烟袋,挑起身边的担子。随后,他迈着稳健有力的脚步,走出甜水庄,绕过小五道庙废墟,到果树园拐个弯儿,又登上引水渠站了片刻,心里默默地想:

    “这儿不需要我了,这儿没有人需要我了。我得到需要我的地方去,去找需要的人。……南埝头那边缺木匠,我到那边搞副业,搞林业;曹家那个女人应当有个男人,我要跟她从半路上搭伴走起,一走到底儿!……”

    光棍汉上路了!他渐渐地走远了!

 

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一九八三年五月二日完稿于天津睦南道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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