浩然中篇小说

《赵百万的人生片断》

十三

     “这种勾当”一旦开了头儿，就准得上瘾，就难以收住缰绳。

    第二天，赵百万自己撅着屁股做晌午饭那会儿，还一再嘱咐自己：跟翠花搞的“勾当”，从此罢休，只当没有发生过；可是吃完饭，他就象被鬼使神差般地走出家门，走出村口，往北，弯儿没拐地朝果树园子走。当他瞧见大枣树和柿子树，又犯犹豫，心慌意乱地转回来。迈出几步，他又返回去，小声地给自己开脱、打气儿：“这是生活小事儿，不算个啥；反正没人知道，不妨碍我搞革命工作……”

    结果咋样呢？当他又一次搞完了“这种勾当”，眼看翠花心满意足地走去，挎着篮子走去，挎着的不是半篮子大枣，而是满满尖尖一篮子红了圈的大枣走去，他的心哪，象被一只手使劲儿抻住，“格登”一声地动了一下。

    于是，他更加后悔，更加垂头丧气。他终于一咬牙地追上来，十分坚决又十分生硬地对女人说：“喂，从此拉倒吧，别这么胡闹了……”

    翠花收住脚步，听清了还故意问：“你说什么？”

    “你以后不要再到果树园子里来了。”

    “那样，咱俩到哪儿相会呢？”

    “我不干这种勾当了。”

    “是跟我逗着玩儿，还是真的？”

    “我从不说假话。就这么办啦。就这么办啦！你快点儿走吧！”

    翠花使劲儿一拧身子，冲着赵百万，一翻白眼，提高嗓门儿喊道：“噢，你把我玩够了，要甩呀？”

    赵百万让女人这句话给臊得黑脸变成红脸：“瞧你说得多难听！”

    “嫌难听啊，就不该在我们娘们身上找便宜！找了便宜就别想白拣白拿！”

    “我知道错了，我改。”

    “你说错了，我说没错儿；你改，我不想改。我喜欢上你这大老黑。你比那个老把骨强得多。你把我给迷上了。咱俩就一直好下去吧……”

    “不，不！”

    “你害怕了，对吧？这好办，明儿个我不再到这儿来。”

    “好，好。只当没这回事儿。”

    “别急，我还没把话说完。我不到这儿找你，你得到我家找我……”

    “不行！不行！”

    “行，我说行就是行。我想枣儿吃。我想柿子吃。你去找我的时候，顺手带上，多带点儿。省得我来回跑腿儿了。”

    “办不到！”

    “办得到。你是全村全社的大拿。谁疑你？谁管你？神不知鬼不觉就把事儿办了，不会有人知道。”

    “我的良心知道呀！”

    “什么凉心热心的，就这样定了。”翠花抓住不松手，斩钉截铁般地下达命令，晓以厉害，“告诉你，你要是不听我的，我可有药治你，有法术降你。我给你全村里嚷嚷，嚷嚷咱俩搞了破鞋！”

    “哎呀呀，快住嘴吧！”赵百万喊着，直用手捂耳朵。

    “我知道你怕。你是党员，你是荣军，你是劳模，你是关上门吹喇叭，名声在外的人。我不怕。我本来就是破鞋，咋嚷嚷，咋抖落，我还是破鞋！”

    “我算栽到你手里了！”赵百万悲哀又绝望地蹲在地上。

    翠花又一次嘻嘻地笑了：“哟，看把你吓得这副松样儿。小宝贝儿，别吓着，我逗你玩哪。只要你不甩我，咱俩永远好下去，保险你一切都会太平无事、两全其美。好，明儿个夜里见，我给你留着门儿！”

未完待续